咨詢臺前站著的收藏者把懷里抱著的黑色綢布打開,一尊青銅質(zhì)地的酒爵便露了出來,爵面刻著粗獷的獸面紋,紅斑綠銹看起來也保留得很好??傊雌饋硎且患植诲e的青銅酒器。
那人把綢布打開后,目光掃過了玩游戲的單嘯,又掃過了看起來像個大學生的齊辰,最后對著龍牙道:“額,這位……龍專家,能不能幫我掌看一下,我這尊青銅酒爵怎么樣,估價大概在什么位置?”
只能說這人今天出門大概沒翻黃歷,一挑就挑了三個人里頭最要命的那個。
齊辰偏頭看向龍牙,就見他連手中的場刊都沒放下,只是擡眼掃了一下那個青銅爵,便沒什么興趣地收回目光,動了動嘴皮子,蹦出來倆字:“假的?!?/p>
言簡意賅,一擊必殺。
齊辰:“……”所以董主任年年都是派這祖宗來砸場子吧……
那人過中年的收藏者聽到龍牙這兩個字,立馬整個人都不好了!
齊辰心說別給刺激出什么問題來,趕緊開口想打圓場,他自然不會像龍牙那么直截了當,而是擡頭問那收藏者:“方便我拿起來看么?”
那人點頭:“可以可以,你看吧?!?/p>
齊辰聽了,就著那塊黑色綢布把那青銅爵拿到眼前,仔仔細細地把幾處角落都翻看了一遍,然后指了指龍牙沖那人道:“他說話有點直,您別介意。不過,他那話倒并沒有說錯,您這酒爵確實……您看這幾處,泛線處理得太刻意了,正常不會在這些地方露出來的,墊片也是故意仿作的。還有這里……”
那收藏者順著齊辰所指的幾處地方看過去,臉色越來越差,神情都變得有些頹喪了,顯然被指出來之后他再細看這幾處,也越來越覺得工藝太不自然了。他也沒心情在這耗著,簡單道了個謝,三兩下收起那個假青銅爵轉(zhuǎn)身就走了。
半小時的藏品看下來,他們這三人組基本上一直在以這樣兩種流程進行著——
1、龍牙掃一眼藏品,斬釘截鐵地說一句:“假的?!倍笫詹卣邼M臉不忿幾欲爆發(fā),齊辰便趕緊把人拉過來好言解釋再微笑著送走。
2、單嘯從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目光,看一眼藏品,擡頭笑瞇瞇地說一句“買虧了,假的。”而后收藏者滿臉不忿幾欲爆發(fā),齊辰便趕緊把人拉過來好言解釋再微笑著送走。
輪了幾十分鐘下來,后面排隊的人終于學乖了,不再自虐地找那兩個祖宗,而是直接奔著齊辰來了。還有些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換條隊排——等久點就等久點,總被碰上坑爹的專家好。
于是對齊辰來說,雖然身邊有兩個根本不干正事的,但面前始終不長的隊伍就算他一個人也能應付得過來。時不時還能閑一會兒圍觀圍觀其他人那邊的情景。
離齊辰他們最近的桌臺,坐著青銅器鑒定專家趙教授。排到他面前的那個中年人手中的藏品有些特別——
那是一柄雙刃長刀,表面已經(jīng)氧化了,滿是風霜和歲月的痕跡,入手大概十分沉重,趙老教授拿著還有些吃力。
齊辰看那刀的樣式像是唐代陌刀,只是陌刀一般不陪葬,所以至今還沒有出土現(xiàn)世的,倒是沒想到居然在這樣一個民間鑒寶大會上能看到這樣一把類似陌刀的兵器。
不過齊辰?jīng)]法細看,也不知是真的還是仿的。
趙老教授自然也稀罕這刀,盡管并不是他專擅的青銅器,也不妨礙他對這刀做個初步的鑒定。
老爺子簡直是一寸一寸地在琢磨那把刀的細節(jié),還用手指摸了摸那刀的刃口,鑒定得格外細致……
當然,這鑒寶大會上擺出來的器物有真有假,品質(zhì)層次不齊,真正讓人垂涎的寶貝還是少數(shù),剩下的就算是真品也是處于中等層面的,更多的還是仿制的。
相應的,大會上的收藏者本身也各式各樣,什么性格的都有。
有些人聽說自己的寶貝是仿品反應很大,臉色當時就拉下來了,脾氣急的恨不得立刻就要跟專家爭執(zhí)起來了,畢竟是花了大價錢的東西。還有些人性格要豁達許多,發(fā)現(xiàn)是仿品后,倒沒什么特別失落的表現(xiàn),了解了具體的情況就拍拍手打道回府了。
這不,趙老在這琢磨陌刀的時候,雜類專家那邊就有個收藏者發(fā)現(xiàn)自己珍視的寶貝是后世仿制的,也不那么怕磕著碰著了,當即很有個性地鼓著氣對著那獸角狀的器物吹了兩聲。
他吹得很是隨意,不響,音色卻很厚重,有種曠遠的古樸之感,很容易讓人想起古戰(zhàn)場上的號角聲。
不過現(xiàn)場并不安靜,除了齊辰這種閑著的“專家”,還有等著排隊的一部分人張望了一下,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一笑了之。
倒是正在試著刀刃的趙老教授被這冷不丁的兩聲驚了一跳,也不知是手抖還是怎么了,居然被已經(jīng)氧化得并不鋒利的陌刀刀刃在指腹劃開了一條長口子,血珠不要錢似的往外滲。
與此同時,一直百無聊賴翻著場刊畫冊的龍牙難得擡起頭來,朝趙老教授的方向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