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nèi),阿右罵了一聲:“艸,怎么回事?”
開車的人緊張的冒汗,顫顫驚驚道:“車下有東西?!?/p>
所有人一驚,阿右看著旁邊坐著的人,連忙道:“快下車?!?/p>
牧娉深吸一口氣,下車,周圍所有人還護著他們,阿右頓了頓說:“梟哥,你先走,我善后。 ”
一側(cè)的杰先生這會額間全是汗意,他罵罵咧咧的看著牧娉:“不是全部都安排好了嗎,為什么還會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中國軍人還追了過來?”
牧娉冷笑:“閉嘴?!?/p>
杰先生:“……”
她抬眸望著還下著雨的天空,不遠(yuǎn)處還有爆炸聲音,偶爾還有火光冒出來,那是另一邊起火了。
“車?yán)锏臇|西怎么辦?”
“你去阿左那邊?!?/p>
牧娉頓了頓,抬眸看著阿右:“阿右,你還記不記得你的誓言?!?/p>
阿右一怔,不太懂她的意思。
遠(yuǎn)處的火光四濺,在雨夜把天空都給染紅了。
牧娉莞爾一笑,手里拿著搶轉(zhuǎn)動著,她瞇了瞇眼,望著后面追上來的人影,其實已經(jīng)看不清楚到底誰是誰了,距離太遠(yuǎn)。牧娉側(cè)目看著阿右:“還記得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嗎?”
阿右一怔,還沒反應(yīng)過來,后面的人就追了過來。
槍聲再次響起,阿右一直都護著牧娉在身后,杰先生被自己的忠實手下護著,但他們身邊的人卻在逐漸減少,支援的人根本就沒有能過來。
賀川冷靜的開槍,躲避著那掃射過來的子彈。
“注意掩護!”
他們步步緊逼,突然間,在賀川他們靠近過去了一點的地方,牧娉轉(zhuǎn)動著手里的搶,她瞇著眼對準(zhǔn)著賀川,冷笑了聲:“賀隊長,別來無恙啊。”
賀川哂笑聲,看著他們這邊的人:“你們只有六個人,還想要走嗎?”
牧娉笑,臉上的笑意明顯:“那又如何,我們的貨完成了交易就好,你們還不是無功而返?!?/p>
“那不是?!辟R川沉了沉聲,看著這邊拿著槍對著自己的兩人:“主仆兩人挺默契的?!?/p>
話音剛落,阿右拿著的搶慢慢的扣下板機……這樣的局面,除非是有突變,不然賀川必死無疑,就在阿右的板機即將扣下的瞬間,牧娉的搶換了個方向,壓在了阿右的腦袋上。
所有人都震驚了。
連賀川也不意外。
阿右瞇了瞇眼,對旁邊的威脅沒有半點的害怕,手還沒完全扣下板機,他停了下來,問了聲:“為什么?”
牧娉笑:“阿右,你難道忘記了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嗎?”
“……”
阿右沒忘,牧娉也不可能忘記。
她咬牙,看著阿右:“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到底為什么會來這里?!?/p>
其他人不知道,但阿右跟阿左知道,眼前的這個梟哥,也就是牧娉,是被她的父親給賣到這里的,她人長得高挑,好看,聰明,當(dāng)年牧娉父親進了這里,一直沒能出去,他愛毒品,也愛賭博,一次意外,差點把性命賠了進去,而為了保命,他把自己的女兒帶了進來,獻(xiàn)給了梟哥,從而暫時的保住了性命。
但一年后,依舊死去了。
而牧娉,卻留在了梟哥的身邊,直到后來梟哥死去,她在阿左和阿右的建議下,頂了上去。
那個時候,緊要關(guān)頭,誰都沒有想到牧娉會一下子頂替,就頂替了這么長的時間,阿左跟阿右對她越來越忠心,直到現(xiàn)在。
趁著混亂,賀川手下已經(jīng)把杰先生拿下,只剩下牧娉和阿右。
牧娉莞爾一笑的看著他:“你是不是到現(xiàn)在都沒想通,梟哥為什么會死?”
阿右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牧娉沒解釋,她緩慢的扣下扳機,一點一點的慢慢的……
“你以為你殺了我今天就能結(jié)束嗎?”阿右的手里還有微型炸彈。
“至少,能讓我了結(jié)我的過去?!?/p>
阿右大驚,他冷笑的看著牧娉:“只要你現(xiàn)在收手,我們還是往常一樣?!?/p>
“晚了。”
牧娉垂眸,注視著他手里的東西:“摁啊?!彼Γ骸拔疫€真的愿意跟你一起死?!?/p>
讓我那些黑暗的生活,全部都隨著我的死,一起離去。
牧娉從不愿意讓自己的一切,存活于世間。她的過去,太灰暗了,她不想給任何人留下一點來討論自己的想法。
如果她不曾見過那些美好,或許她還會一如既往。
可偏偏,她見過,甚至渴望。
一個從小就被生活壓迫,生活在底層的人,最能感恩,也最能做出激烈的事情。
牧娉從進來的時候就想過這一天了,她從來沒有想過獨善其身,也并未想過能干凈的活著離開,既然不能干凈的活著離開,那就讓她在這個地方,干凈的死去。
把所有關(guān)于牧娉的過去,都留在這里。
這個讓她陷入黑暗的地方,同樣也會是給予她光明的一個地方。
死去了,她就光明了。
在阿右還沒能反應(yīng)過來之間,牧娉突然就壓著他一直放在微型炸彈上面的手,直接摁了下去。
“不……”
火光四濺,牧娉到最后卻被阿右給推開了,爆炸聲響起,在夜空中點燃了,像是在燃放著煙火一樣,火光耀眼奪目。
賀川和戰(zhàn)友退后了兩步,車子爆裂,他在緊急關(guān)頭,扯了牧娉一把,牧娉的后背被炸的稀巴爛,滾燙,像是有火在燒,她看著賀川,把話說完:“西南方向,車牌號******,車內(nèi)還有四百公斤的貨物,他們會從……”她把另一批的貨物路線全部告訴了賀川。
賀川冷靜的看著她:“你撐住,我們有醫(yī)生?!?/p>
牧娉搖了搖頭,眼里有淚劃下:“你們的線人,很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他已經(jīng)去世了,尸體火花,但骨灰我留住了,在竹屋旁邊的柜子里。”頓了頓,牧娉深吸一口氣說:“后來跟你們聯(lián)系的,是我。”
賀川點頭:“從你給晨曦提示的時候,我們就猜到了?!?/p>
聞言,牧娉艱難的扯了扯嘴角笑:“我就知道,易晨曦那么聰明,一定能猜到的?!彼D了頓說:“謝謝你們,能讓我重見光明?!?/p>
我一直處于泥潭之中,想掙扎而出,可最后卻發(fā)現(xiàn)是我癡心妄想。后來,我才決定,既然出不來這個困住我的牢籠,那么倒不如讓我和這個牢籠一起離去。
希望下一世,我可以生在光明之下。
牧娉壓著自己的最后一口氣,對還掙扎著想要救自己的賀川搖頭:“不用白費力氣了,我本來就沒多少壽命。”在梟哥旁邊的人,從帶過去開始,就被打了藥,一旦沒有那個藥,她也沒有幾天可以活了。
“你別放棄。”賀川快速道:“這一段過去了,你還有未來?!?/p>
“沒有了?!蹦伶晨嘈Γ骸澳銈兛烊プ奋?,這里的一切今晚都要結(jié)束了?!彼]了閉眼,說出了最后一句話:“謝謝你們,謝謝易晨曦。”
在她最黑暗的時候,依舊愿意相信她,愿意幫她。
牧娉閉上眼的時候,天空還是一片灰暗,但原本已經(jīng)小下來的雨勢,卻再次的加大了,像是在為她哭泣一樣。
她這一生太過痛苦了,還未成年,就被自己的親生父親賣了,賣給了一個畜生,從此有了一段不見天日的時光,而在這段時光里,牧娉最渴望的就是光明。
可是沒有。
她等啊等,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沒有人把這些人抓住,也沒有人能夠拯救自己。
她的心已經(jīng)涼了,從進入這個地方開始,而現(xiàn)在,不過是身體也跟著一起了。
但她很感激,在最后的時候,易晨曦會相信自己,會那么義無反顧的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
這樣,就足夠了。
——
牧娉的尸體賀川交給了旁邊的人看著,他帶著戰(zhàn)友繼續(xù)往前追擊。
還沒出去叢林,那輛載著毒品的車,就被包圍了,對方的人不多,雙方交戰(zhàn),膠著的狀態(tài),不知道打了多久,到所有人都精疲力盡的時候,對方的人全數(shù)倒下,毒品被順利繳獲。
這一趟,賀川他們大獲全勝。
除了幾人受傷之外,其余的一切還好。
他抹了下臉上的雨水,抬眼望著天空,依舊抹不開霧的天空,但漸漸的,卻好像快要亮了。
……
這一夜,終于過去了,而這一切,也徹底的結(jié)束了。
他們沒辦法一次性把所有的毒品繳獲,把這個害人的東西全部消失,讓它在世間消失,可每一次,他們都會盡力,盡力的讓害人的東西少一點,更少一點。
這是軍人的職責(zé)所在,可也是所有人應(yīng)該要執(zhí)行的。
眾人所應(yīng)該要徹底去做到的。
——
回去之后,把毒品全部上繳,花了幾天的時間,賀川把所有事情處理好了后,才準(zhǔn)備回家。他的手臂有搶擦過,但好在傷口不深,稍微的包扎一下就好了。
他剛從隊里出來,就看到了倚靠在車邊的人,易晨曦目光沉沉的盯著他看,兩人無聲的對視著。
許久后,易晨曦哽咽的問了聲:“受傷了嗎?”
“沒有?!辟R川走近,一把將人攬入懷里,抱得緊了。
易晨曦伸手,抱著他的腰,埋在賀川的懷里,盡量的讓自己不哭出來。
兩人無聲的抱了許久,過了好一會后,賀川才低頭看她:“去看看她吧?!?/p>
“嗯?!?/p>
兩人出發(fā)去墓地,牧娉帶回來后,被火花了。這是她的愿望。
站在牧娉的墓碑前,易晨曦望著那張僅存的證件照,眼里溢滿了淚水,她不知道該怎么去表達(dá)自己的情感,牧娉太苦了,從聽到那些事情后,易晨曦就一直讓自己冷靜。
剛剛在來的路上,賀川已經(jīng)把全部都告訴了她。
她從未想過,牧娉消失會是去了那里,還是被自己的父親賣進去的。
易晨曦垂眸,盯著墓碑上的照片看著,低喃問:“都過去了,你也解脫了?!彼D了頓道:“下一世,會如你所愿,給予你所有的光明的,這個世界上,正義和光明會來的,只要我們愿意等待?!?/p>
她伸手摸著墓碑,蹲在那一處,低聲說:“你可以再等一等的,可是我明白,你太累了是嗎。”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風(fēng)吹過。
賀川沒去打擾易晨曦,他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她。
易晨曦苦笑一聲,繼續(xù)說:“沒關(guān)系的,累了就好好休息,以后我有空就過來陪你,那樣你就不會孤單了?!?/p>
許久之后,賀川走近。
把她扶了起來。
易晨曦抬眼,看著賀川問:“你知道嗎?”
“被生活折磨的沒有半點菱角,再沒有鋒芒畢露的人,永遠(yuǎn)有孤注一擲的勇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