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微微看出來了——家人是他的軟肋。她緊接著問:“為什么覺得你父母不在意?是因為你被捕,他們沒有過來看望你嗎?”
田紅旗說:“不重要?!?/p>
陸微微說:“你父母沒來是因為田增元的家屬去找他們的麻煩,差點動起手來。你讓他們怎么來?”
田紅旗面皮抽動了下。
陸微微接著說:“我也在現(xiàn)場,你是長子,才三十出頭,按照農(nóng)村結婚早的慣例,你父母頂多五十出頭吧,頭發(fā)卻全白了,養(yǎng)你們?nèi)值芤欢ê苄量喟桑窟€給你們都娶了媳婦。不在意的話干嘛為了你們那么過度透支自己的生命?”
田紅旗大叫:“你閉嘴!”
陪同的民警呵斥了下:“安靜!”
陸微微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我跟你母親談了一下。她說最對不起的就是大兒子。只是沒臉見你?!痹趺磳Σ黄鹉兀粋€家庭的悲哀,小兒子要結婚,卻沒房,田母便讓大兒子和兒媳先搬到田紅旗的二叔家住一陣子,田二叔一家都在外地打工,只有過年才回來,房子空著也是空著,住上幾個月沒問題。田母說等手頭寬裕了再拿錢給他們蓋房子,兒媳不樂意,就離婚了。
田紅旗沉默不語。陸微微趁機又道:“你犯的錯,為什么要自己的父母來承擔?”
“不要再說了?!碧锛t旗捂著頭,一副痛苦狀。對比他第一次得懺悔有誠意多了。
陸微微知道他已經(jīng)開始動搖了,“你以為警方?jīng)]有足夠的證據(jù)嗎?偵查人員在你家中的垃圾桶里發(fā)現(xiàn)了可疑的燃燒物。你燒得是什么?”
田紅旗越來越煩躁:“我燒些舊衣服怎么了?”
“現(xiàn)在的科學技術這么發(fā)達,你以為我們檢驗不出來嗎?”
田紅旗再次沉默了,陸微微不給他思考喘息的機會:“還有,你殺人以后身上沾染了大量的血,這些血可以黏附到任何載體上。我知道你把房間清理過了,但你確定你清理干凈了?”
田紅旗心里一震。
陸微微說:“有些殘留的血跡是用肉眼看不到的,我們的技術人員采用特殊光源就可以看到。沒有完美的犯罪,再狡詐的犯罪分子也會留下蛛絲馬跡。”
田紅旗呼吸急促,舔舔干裂的唇,半晌說:“能借我支煙抽嗎?”
民警遞上一支煙。
田紅旗狠狠抽了一口,使勁抓了下頭發(fā)道:“四條人命,肯定是死刑了吧?”
陸微微想說,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常識。
田紅旗說:“這不是我第一次犯案……”
田增元和田紅旗并不熟。案發(fā)當天,田增元**輸了,從棋牌社回來又被老婆罵了出來,他蹲在院門口的地上抽煙,恰巧田紅旗從旁經(jīng)過。
田增元也是個自來熟,他知道田紅旗有買彩票的習慣,便走上前說:“嘿,去買彩票?幫我也買一注吧?!?/p>
田紅旗就把提前寫好的紙條給了他:“你往后寫吧?!?/p>
田增元很少買彩票,但他心想田紅旗是個老彩民,買的號就算中不了大獎也不會是空獎。他便照著田紅旗的抄寫,只改了后面兩位號碼。
田紅旗買回來彩票后便順道給了田增元。第二天開獎后,他就知道田增元中獎了,因為兩人的號碼差不多,所以他記得。田紅旗有過犯罪前科,也有犯罪經(jīng)驗,他幾乎沒怎么猶豫,就決定殺人奪彩票。
他花了一天的時間制定好計劃,趁夜殺人。他以為這樁案件會像他前幾次犯的案一樣,永遠不會被警方發(fā)現(xiàn)??梢孤纷叨嗔?,總會遇到鬼。
任何犯罪的形成都與作案人的社會關系和家庭背景脫不了關系,也許是家庭教育的缺失,或者親情觀念的淡薄,外界*的刺激等等。他們可憐嗎?不,不可憐,人活在世上,總要面對挫折和**,克服得了你就有可能成為人上人,克服不了就由可能走進*的泥淖。
世界上有那么多不幸的人,為什么只看得到自己的不幸呢?
可憐的只是被害人還有作案人的家屬。
陸微微從審訊室出來,宋原在門口等著她。兩個民警把田紅旗押了下去?;璋档淖呃壬暇椭挥兴麄儍蓚€。
陸微微揚起嘴角,本意是向他邀功來著,話出口卻完全變了聲調(diào),“案子破了,可我卻一點也不開心。”
宋原說安慰她:“本來就是建立在人命上的案子,沒有什么可開心的,重要的是我們見到了光明。”從人性的陰暗中開辟出來的光明。
陸微微走到他面前,頭靠在他肩上,“我心里難過,你讓我靠一會兒。”
宋原抬起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柔聲:“不要想那么多?!?/p>
陸微微低低了嗯了一聲。
宋原一低頭,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她發(fā)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