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靳北猛地抬起頭,他看向江向笛睜著的眼睛,又看到對方主動遞出來的雙手。
那天他剛確認某個真相的晚上, 靳北便是牢牢綁住了他的手。江向笛的爪子利的很,不開心的時候就撓的他背后都是紅痕。
然而靳北此刻卻沒有半點風花雪月的意思, 而是整個人都冷靜下來了,他問:“這是我的選擇?聽我的?”
江向笛嗯了一聲, 又皺起眉, 大概是有點冷,縮回了被子,頭靠在枕墊上, 神情困頓。
他把剛才只當作是一場夢,想著怎么還沒結束,不過夢里的靳北似乎反應不太靈敏, 他不想等了。
靳北卻起身撐著床沿,他的受傷的左手因為動作而疼了一下, 靳北沒顧上。
他還沒說話, 江向笛便抬起了眼, 輕聲說:“別把寶寶弄掉了,不然我會很難過的。”
他雖然說的輕, 卻很認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靳北毫不懷疑如果那樣的情況真的發(fā)生, 江向笛會做出什么反應。
靳北頓時心里一揪。他絕對不會對寶寶下手,此刻卻做不出半點為自己辯解的理由。因為他之前做過的行為, 再加上沒有表現(xiàn)出對孩子的喜好,江向笛的憂慮似乎很有道理。
靳北聲音低?。骸昂芟矚g寶寶嗎?”
江向笛大概不太滿意他說話卻不干事的態(tài)度,眉頭都皺起來了, 又睡不著,嗯了一聲,說:“小小的一個新生命,就是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p>
他垂眸,難得的在犯困的迷糊和迷茫中露出了點溫柔和喜悅,那幾乎是最近一直未曾出現(xiàn)的情緒。
靳北也覺得自己方才晃蕩在寒風里的心溫暖了些,他脫口而出道:“我呢?”
說出口,他便有些后悔和猶豫,卻見江向笛睜了睜眼,說:“不太想等了?!?/p>
靳北一怔,他回憶了一下江向笛被他帶回來的時間,有半個月,確實是一段不短的日子了,江向笛想見他,自那一夜靳北拿著那盒子東西離開后便等了十天。
靳北還想把人留在灣上風華。他問:“不想在這里呆著了嗎?”
江向笛閉眼:“這是你的決定?!?/p>
靳北一愣。他突然發(fā)現(xiàn),從最開始,自他知道后,江向笛一直沒有做出自己的選擇。
被帶上床,當然包括自身懷孕的原因,不敢大力動作,于是被靳北牽著走。
但在十五天的時間里,江向笛有很多的機會離開,他沒有一個好的家世撐腰,但童老、曹奕然、孟川、甚至葉藏等等,只要江向笛提出要求,靳北必然也會感受到壓力。
但江向笛卻在孟川想要過來的時候,自己把人推走了。
那是因為,江向笛把所有的決定都交給了靳北。一種信賴無比的托付,結果沒想到,等來的是對方不帶憐惜的對待和半個月的不自由。
靳北看到江向笛因為腰難受而翻了個身,肩膀上的被子滑落了下來,他忍不住俯身過去,想要替江向笛拉一下,對方卻猛地躲開了。
這是一個非??咕艿男袨椋卑櫭?,他把被子替江向笛拉起來蓋好,順勢握住了對方的肩膀,舔了舔后牙槽,又露出他本來強硬的面目:“那你是覺得虧欠我,還是喜歡我?”
靳北眼角發(fā)紅,又不得不控著手里的力氣,語氣因此重了許多,幾乎像個逼問:“好人都讓你做了,什么都讓你體貼地考慮到了,那我呢?”
“我不會糾纏你的,”江向笛閉上眼睛,暖色的黃光將他的羽睫投落,卻照不清有些蒼白的臉色,“等寶寶生下來,我應該就會死去了?!?/p>
凌晨四點。
灣上風華的燈光突然全亮了,仿佛是整座房子被拉響了警報,頓時驚動了樓下的褚醫(yī)生和吳阿姨。
吳阿姨披著衣服慌慌張張地跑出來,卻見靳北抱著江向笛從樓上跑了下來。
靳北自聽到那句話那刻,心臟都驟停了,隨即,無比的恐慌仿佛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過來。
他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江向笛被他裹著被子,和那天被帶來灣上風華一樣,明明都顯懷了,分量卻沒怎么加重似的。
靳北的效率很高,醫(yī)院精神科很快有醫(yī)生準備好,只不過江向笛的狀況特殊,他本人又很抗拒醫(yī)院,被靳北帶到門口后便怎么也不肯下來了。
江向笛擁著被子,抱著座位,相當執(zhí)拗:“不去醫(yī)院。”
靳北也是被他嚇到了,都不敢喘大氣:“聽話,我抱著你進去,你不會累的,什么也不用做?!?/p>
江向笛:“可我不喜歡醫(yī)院?!?/p>
江向笛討厭醫(yī)院,這一點其實不太明顯,產(chǎn)檢的時候他表現(xiàn)很好,所以便容易讓人忽視這一點。實際上他對醫(yī)院的厭煩更多的源自于對壞消息的排斥。
靳北耐心道:“那你閉上眼睛,等我叫你你再睜開眼?!?/p>
江向笛眨了眨眼,此刻卻流露出一絲害怕的不信任,靳北又有些懊惱當初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他說:“放心,褚醫(yī)生也在的?!?/p>
最后江向笛還是被他半拖半抱著帶進去了,江向笛閉著眼睛,莫名有種面臨未知的恐懼,小聲控訴道:“你總逼我做我不喜歡的事?!?/p>
靳北一愣:“以后再不會了?!?/p>
江向笛半點也不信,好在靳北抱的穩(wěn)穩(wěn)當當,江向笛沒再出現(xiàn)抗拒的神色。
褚醫(yī)生又在,幾個人一起去科室檢查,只不過靳北把人帶到后便不能再呆了,只好走了出來。
走廊安靜,像極了那天他飲酒過度把胃喝傷了的夜晚,空寂無人,靳北也沒走遠找椅子,直接在門口靠著墻壁,微垂著頭。
因為抱了江向笛一路,成年男人的分量并不輕,靳北才拿下石膏的左手又開始疼了,但這不是主要的,他被江向笛嚇的有些后怕,四肢發(fā)冷,額頭都布著一層汗。
后怕之于,更多的是后悔,他為何剛才要去問對方讓江向笛痛苦的問題?
為什么他答應對方,要對他好一點,在最后還是沒能控制自己,沒能做到?
明明走廊寂靜,他耳邊卻是一陣嗡嗡的煩躁,讓他頭疼的抽痛起來,卻因為如同挖空心臟的后悔和遺憾,幾乎無法去維持一個鎮(zhèn)靜淡然的姿態(tài)。
不知道過了多久,褚醫(yī)生出來叫他,說:“小江先生情緒一直很穩(wěn)定,病癥也不嚴重,靳先生,你要先去看看他嗎?”
靳北問:“診斷結果是什么?”
褚醫(yī)生說:“懷孕的人最好保持好心情,小江先生其實一直很積極,身體指標是合格的,只不過問題……”
靳北明白了,艱難道:“在我?!?/p>
褚醫(yī)生道:“是,您是之一。還有一些更深的,測試醫(yī)生跟我說,小江先生曾經(jīng)在大學有一段時間的情緒世界崩潰過。兩者疊加,導致了如今這個情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