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點了點頭,這才轉(zhuǎn)身跟著醫(yī)生走入治療室。
不同于克萊爾想象中的醫(yī)院里封閉壓抑的空間,相反,這個治療室布置得很溫馨,墻上貼著色彩鮮明的圖片,屋里還有許多綠色的植物,有一株植物剛剛開花,花朵嬌艷欲滴,屋里的空氣非常清新。米婭把心理治療室布置成這樣,也是為了緩解患者的壓力,讓病人能夠放松心情跟醫(yī)生交談。
米婭把克萊爾帶到躺椅上,讓他躺好,這才說:“克萊爾,來,放松心情,閉上眼睛,專心聽我說話……”
她順手打開了音樂,節(jié)奏舒緩的音樂旋律讓克萊爾不由得放松下來,耳邊似乎響起潮水嘩、嘩拍打沙灘的聲音,克萊爾漸漸地失去了意識,他感覺自己似乎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周圍的所有人都在說一些奇怪的話,但他卻能聽懂那些人的意思。
“夢境最開始的時候,你在哪里?”見催眠成功,米婭輕聲在克萊爾的耳邊問道。
克萊爾皺著眉頭努力回憶著,良久后,他才答道:“我住在一個奇怪的房子里,有個女人每天都會抱著我出去曬太陽……后來,我好像長大了,被送到一所學校讀書,班里有很多同學……”
大概是心理醫(yī)生的催眠讓克萊爾放下了潛意識里的防備,他將從小夢見的事情慢慢地整理、回憶,夢境中的片段也開始漸漸地連接在了一起,如同把記憶的碎片拼接成了一副完整的圖畫。
米婭聽著他緩慢的講述,震驚地發(fā)現(xiàn)——這孩子的夢,完全就是另一個人的人生!
是雙重人格嗎?
但從她所掌握的醫(yī)學知識來看,這并不能定義成雙重人格。因為克萊爾只是做夢,并沒有以另一個人的身份去做任何事。而真正的雙重人格,當人變成“另一個自己”后會不由自主地做一些事情來完善那個人格,會以另一種身份去交新的朋友,建立自己的社交圈子,主人格往往不知道副人格在做些什么,不同人格之間就像是毫不相識的陌生人。
而克萊爾的這種夢境,在夢里重現(xiàn)另一個人的清晰的人生,反而像是一種——
大腦嚴重受創(chuàng),失去記憶之后的零零碎碎的回憶。
但他現(xiàn)在只有五歲,又怎么會有這么多的記憶碎片在腦海里出現(xiàn)?
米婭越聽越疑惑,忍不住問道:“告訴我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克萊爾:“……”
“周圍的人都怎么稱呼你?”
就在這時,米婭發(fā)現(xiàn)檢測屏幕中的腦電波開始激烈的異常波動,克萊爾的拳頭在身側(cè)緊緊握住,額頭滲出一層冷汗,他的雙手和雙腳甚至開始劇烈地掙扎。
米婭心底一驚,立即將克萊爾喚醒:“克萊爾,克萊爾!”
躺在柔軟沙發(fā)里的孩子猛然睜開眼睛,那是一雙清澈、明亮、如同雨后天空一樣蔚藍色的眼睛,可當米婭對上那雙眼睛之后,她卻有種脊背發(fā)毛的感覺——因為,那一瞬間,克萊爾眼中所射出的銳利目光,完全不像是一個五歲的孩童。
克萊爾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回過頭去,怔怔地看著面前白色的墻壁。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續(xù)了很久,米婭為自己貿(mào)然對小朋友催眠后悔不已,她其實只用了輕度催眠的方式讓克萊爾放松心情、幫助他回憶夢境,照理說,這種輕度催眠不會造成負面影響,怎么醒過來的克萊爾好像完全換了個人呢?
米婭有些擔心地摸了摸小孩的腦袋,讓她意外的是,克萊爾僵硬地扭過頭避開了她的手,然后說道:“醫(yī)生,我的情況,能不能暫時別告訴同學、老師、還有父母?”
“這……”
克萊爾說:“心理醫(yī)生應(yīng)該有義務(wù)為病人保密,對嗎?”
原本心理治療是該保密,但面前的克萊爾年紀還小,應(yīng)該把情況告訴他的家長才對。米婭正在猶豫,卻見面前的小孩臉上露出了單純的笑容,一臉信任地看著她:“我很害怕,是特別信任醫(yī)生姐姐才把這些秘密告訴你的,你不要告訴別人,好嗎?”
說罷就用柔軟的小手握了握米婭的手指。
米婭被孩子握得瞬間心軟了,忍不住說:“好,我答應(yīng)你暫時不告訴別人,你周末再到醫(yī)院找我,我需要對你的心理情況做一次詳細的評估,到時候再看看,需不需要請你的父母過來?!?/p>
克萊爾點頭:“知道了?!?/p>
他從座椅上下來,米婭帶著他來到外間,西維擔心地走上前道:“怎么樣了?”
米婭還沒說話,克萊爾便主動說:“沒什么,不嚴重?!?/p>
說罷就轉(zhuǎn)身要走,西維立即跟上了他,見他臉色難看,西維為了表示安慰,主動拉住克萊爾的小手。
克萊爾把手抽了回來,回頭看了西維一眼,說:“別拉我,我自己走?!?/p>
“……”居然鬧起別扭來了?西維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怎么了?”
差點被拍暈的克萊爾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回頭怒視西維:“不要拍我的頭!”
西維覺得這小家伙故作正經(jīng)的模樣挺好笑的,忍不住輕輕揉亂了他的頭發(fā),說:“好了,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別鬧情緒,有病慢慢治,總會治好的?!?/p>
“……”克萊爾的嘴角狠狠一抽,不理西維,轉(zhuǎn)身走了。
西維看著脊背僵硬走路別扭的克萊爾,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那個笨笨的克萊爾呢?怎么好像換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