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洛林遠不知道自己一覺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四肢無力,胸口悶痛。
他甚至還在吸氧,他怎么了?
恰好吳伯端著杯熱水進來,對上他睜開且清醒的雙眼,頓時熱淚盈眶,撲到他的床邊,握著他的手哽咽了。
看吳伯這個樣子,洛林遠就知道這次自己一定病得不輕,都把吳伯嚇壞了。
自從十三四歲后,他好像再也沒病得這樣嚴重過。
林舒在家里接到洛林遠蘇醒的電話,只換了套衣服便趕往醫(yī)院,直到上了車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還沾了顏料。
她用紙巾和車上的水簡單清理了手,車子正好行駛出大門,林舒下意識往大門口看了眼,那個男孩已經(jīng)沒在那里等了。
看來洛霆簡單粗暴的方式打碎了一顆真心,林舒說不上來是不是比剛開始輕松一些。
這些天她也冷靜下來,圈里同性戀數(shù)目不少,她早已見多,只是發(fā)生在自己兒子身上,確實不能夠冷靜,怕他年紀輕輕,不知道珍惜自己,出去亂玩,毀了身體又毀了人生。
當然也有個人的私心,面子的考量。她都如此,洛霆這個老古板只會更夸張。
林舒的種種思量在見到洛林遠的那刻,盡數(shù)打碎。大概是那冥冥中血緣的臍帶觸動了她那根母性神經(jīng),在那一刻,她確實感覺到了心如刀絞。
她的兒子瘦了許多,臉頰的肉都消失得毫無影蹤,仿佛一夜長大,天真不在,眸色沈沈。
洛林遠穿著比之前大了許多的常服,坐在病床上,右手握得緊緊的,走進了她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顆糖。
林舒坐下后將糖從洛林遠手里取出,拆開,遞到他嘴邊。洛林遠沉默地搖了搖頭,不肯吃。母子倆都沒說話,吳伯識趣地退出了病房。
洛林遠不想說話,林舒卻不得不說。醫(yī)生表示就洛林遠目前情況,是不可能繼續(xù)學業(yè)了,起碼要休養(yǎng)三個月到半年。
半年后都臨近畢業(yè),怎么可能參加高考。洛霆的意思是等洛林遠身體稍微好點,就送他出國,直接國外留學。
更何況國外醫(yī)術(shù)更為發(fā)達,對他的病情有利。
洛林遠慢吞吞地聽著林舒的話,總算給了反應(yīng),他搖頭,聲音喑?。骸拔也灰鰢?。”
林舒說:“不是在跟你商量?!?/p>
她將糖扔進了垃圾桶里,看見洛林遠的睫毛隨著糖砸在垃圾桶底部,猛地顫動一下。
林舒想起醫(yī)生說切忌讓洛林遠情緒大起大落,不由憂心自己將這個決定說得太早。
她嘆了口氣:“這個事也不急,你先養(yǎng)好身體。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記得跟護士說,你這個病得注意保養(yǎng)?!?/p>
不知不覺,她啰嗦了一堆,又感覺懊惱,忙住了嘴,卻見洛林遠儼然聽不進任何話的模樣。
洛林遠也不是完全無視她,在她不說話后,反而對她說:“我的心很疼?!?/p>
他掌心按住胸口:“我覺得不會好了?!?/p>
哪有不會好的,病的是急性,發(fā)現(xiàn)又早,雖然動了手術(shù),傷了元氣,但還是能康復(fù)的,不像慢性的那種,一得就是一輩子的病。
林舒:“醫(yī)生說你好好養(yǎng)就沒事,不要再胡思亂想了,休息吧。”
林舒走了,吳伯回到病房時,正好清潔工從房間出來,提著垃圾袋,彼此互相點了個頭,擦身而過。
洛林遠躺在床上發(fā)呆,吳伯將小餐桌展開,把粥勺好送至他的嘴邊。
洛林遠突然問:“我床邊怎么會有糖?”
吳伯眼神閃躲,不肯說。洛林遠看出不對了:“吳伯,就連你都不肯跟我說實話嗎?”
說罷他假裝無法呼吸,情緒激動的模樣。
吳伯哪里經(jīng)得住被他這樣嚇,全都說了,是俞寒給他的。
這糖是幾天前他替少爺收下的,那時他正好從外面采買回洛宅,就見俞寒站在門口,渾身傷,是老爺叫人打的。
那個男生見到他,沖他走了過來,動作不利索,腿腳好似有傷,手里一個盒子,打開后什么也沒有,只有一顆糖。
俞寒朝他鞠躬道:“拜托你了?!?/p>
吳伯沒說俞寒的狀況,他怕小少爺又跟老爺吵架,只是說:“盒子里只有一顆糖,其他的什么也沒有,小少爺,我沒騙你,真的只有糖?!?/p>
話音剛落,他就見小少爺從床上起來,竟然要下床。
吳伯忙去扶:“小少爺你別動,你要找什么,吳伯給你找!”
洛林遠臉色慘白:“糖!”
吳伯:“在哪?”
洛林遠指向垃圾桶,又急又悔的眼淚落滿了腮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