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是校隊的?”見刑鳴棄了球朝自己走過來,虞少艾看似不信,“你一點不像喜歡這種熱情運動的人?!?/p>
“確實不算太喜歡?!毙跳Q點了點頭,以眼神往場外一撇,指了指那倆一臉迷瞪瞪的圍觀女孩,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但是女孩子會沖你尖叫的?!?/p>
虞少艾噗嗤樂了,往刑鳴肩上捶一拳:“你小子也太虛榮了。”
兩個女孩像是被刑鳴投來的目光打氣,終于踩著小碎步子上前,說自己是《東方視界》的粉絲,期期都看,期期喜歡,特別想請刑鳴簽一句能激勵自己奮進的話。
說話的女孩看似十分激動,面紅耳赤語無倫次,刑鳴卻冷眉冷眼一聲不吭,他從其中一個手中接過紙筆,寫了一句話,接著龍飛鳳舞留下自己的大名。
女孩們還是笑著的,但情緒明顯蔫了,虞少艾好奇湊頭過去看了一眼,卻見這小子完全無視兩顆拳拳愛慕的少女心,簽下的那句話離奇的質(zhì)樸而生硬——
少追星,多讀書。
一向是虞少艾話多,刑鳴話少,兩人都是高個子大長腿,沒話了以后就并排靜靜坐著,看天色向晚,天上云舒云卷。
刑鳴突然開口,問虞少艾要掛在脖子上的戒指看一眼。
虞少艾摘下鏈子遞給刑鳴,刑鳴微瞇著眼睛,迎著漸漸微弱的光線仔細端詳片刻,又掏出自己買的那對戒指,擱在一塊兒比較。
基本每回打球都是虞少艾主動約刑鳴,刑鳴雖然工作繁忙,倒也從不拒絕。虞少艾閑來無事便看《東方視界》,時常為這人的驚人妙語拍手叫絕,自忖也算是他半個粉絲。美國已經(jīng)全境承認同性婚姻合法,虞少艾潛移默化,也認為同性戀應(yīng)該平權(quán)。他對母親洪霓的印象其實不太深刻,盡管兒時僅有的與母親相關(guān)的記憶都很溫暖,他對刑鳴堂而皇之地住進家里沒什么大意見,只是好奇。
他有句話一直很想問他,這么驕傲跋扈的一個人,怎么忍得了自己那個爸爸?一個年長了近他二十歲的老男人,步步為營,處處算計,一身資本家的腐朽氣息,與他那點天真的理想主義根本格格不入。
虞少艾見刑鳴盯著手上的戒指發(fā)楞,便問他:“你就那么喜歡我爸?”
刑鳴反問他:“你就那么不喜歡你爸?”
虞少艾垂頭道:“也談不上喜不喜歡吧,他對我來說,跟陌生人沒多大區(qū)別?!?/p>
虞少艾印象最深的兒時記憶是在部隊大院里跟一子弟打架。那時他不過十二三歲,剛從美國放假回來,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眼高于頂?shù)拿。娙瞬煌轮形?,惹得一群同樣有身家背景的同齡人都看他不爽。
打了,但打輸了,虞少艾咽不下這口挨揍的氣,審時度勢之后就問舅舅拿了點錢,找了幾個院外的流氓,把那子弟堵在大院外頭一頓胖揍,臉打花了,牙都打掉半顆。
這件事情虞仲夜后來知道了。
不聽洪家人的勸阻,虞仲夜的大手捏著兒子的下巴,強硬地擡起,不容他躲,不容他逃,不容他有絲毫反抗,卻也不容他流露半分怯懦。
他說,沒出息,自己打贏才是本事。
虞仲夜拿皮帶抽兒子,虞少艾不甘示弱,犟著脖子頂撞老子,扯著嗓子罵,you are not my father!
那只捏著皮帶的手停滯了大約三四秒,結(jié)果更狠的一下落了下來,直接抽得他屁股開花。
當天晚上虞仲夜親自給兒子上藥,聽兒子哼哼唧唧罵罵咧咧,也不再動氣。
該罰的要罰,該夸的也要夸,他的話音里竟有贊許之意,低笑著說,小東西腦子還挺活的。
虞少艾雖對父親記憶淡薄,卻對這段過往印象深刻。在此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虞仲夜三字對他而言,只是大洋彼岸一個非常英俊的男人,從來與父親二字無關(guān)。
“不談了,談這些沒意思?!庇萆侔那榫w忽伏忽起,他轉(zhuǎn)臉直勾勾地盯著刑鳴,突然笑了笑。這么英俊的男孩子,又這般斜著嘴角刻意放電,就很難令人拒絕。他說,“我們聯(lián)手氣一氣那只老狐貍吧?!?/p>
“什么意思?”刑鳴皺著眉頭,一臉狐疑地看著虞少艾,卻見對方已經(jīng)不請自近,捏著他的下巴,附上了嘴唇。
四片唇不過相距毫厘,不遠處,一個他倆都很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虞少艾?!?/p>
只是三個字,聽來低沈好聽,卻又靜得出奇,冷得過頭?;腥换剡^神來的刑鳴推開險些壓倒自己的虞少艾,循著聲音方向望去。
太陽幾乎已經(jīng)落到地平線下,虞仲夜逆著夕陽殘光走過來,高大的身軀停留在他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