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輩子,往長了算能活三萬天,三萬天里無外乎衣食住行四個字。開寶馬,穿奢牌,住毗鄰黃金商圈的市中心地段,唯獨對吃不講究。刑鳴在自己租住的地方幾乎從不下廚,一來圖省事,二來一個人弄一桌菜貌似也沒什么意思。川魯粵淮揚,甜酸苦辣麻,那都是別人的講究,別人的生活。他習慣了在小餐館或便利店解決自己一頓飯。家里的灶臺常年都是冷的。
一個沒有煙火氣息的地方,就不能稱之為家。
再往前追溯,對家的記憶就回到了母親改嫁后的向家。
那會兒刑鳴剛進高中,向小波已被攆出這座城,某天老師提前半小時下課,刑鳴趕著回家,一進家門便聽見廚房里傳來一陣異聲。循聲去看,看見了向勇黝黑的屁股和唐婉雪白的大腿,向勇氣喘如牛,唐婉嬌吟陣陣,他們身下的餐桌不斷顫動。像正經歷著一場地震。刑鳴楞了幾秒,旋即一聲不吭地拔腿就跑,但還是被這對熱烈交媾中的夫妻發(fā)現(xiàn)了。七情六欲人之常情,但向勇很尷尬,唐婉也很尷尬。刑鳴自認還是個通情達理的兒子,不該影響父母的性生活。所以沒過兩天,他主動向繼父提出要住校。
學校到家的路程只需騎上十分鐘的自行車。向勇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寒暑假一到,刑鳴就與那些因種種理由無法回家的外地生一起給學校打申請,申請延長在校住宿的時間。他跟向勇解釋,不回家是為了安心備戰(zhàn)某項競賽,理由冠冕堂皇,對方也就不好干涉。不過盡管常年獨居在外,刑鳴手頭倒是一直挺寬裕。向勇常去看他,起初給他買生活用品,后來拿捏不準他的喜好,索性直接塞錢了。
他們從不問他哪來那么多沒完沒了的競賽,他們也從不問他想不想回家。
一個沒人惦記的地方,似乎也不能稱之為家。
胡思亂想好一通,目的地已經到了。當著老林的面,虞仲夜抱他下車。刑鳴不掙扎,也沒覺得不好意思,他的雙腿已向這個男人打開多次,臉皮也被這個男人磨煉得足夠厚實。他蔫在虞仲夜的懷里,被他抱進別墅,抱進浴室。
連衣服都顧不上脫,虞仲夜便將刑鳴頂在淋浴房的玻璃門上,強硬地捉著他的手腕,壓下身體,吻他。
虞仲夜的吻忽淺忽深。他含著他的舌尖輕柔地嘬吮,舔弄,撓得刑鳴皮肉骨骼無一不癢,轉而又侵略性十足探進深處,在他的上顎兇狠地頂弄掠奪。
刑鳴閉上眼睛,享受這雙久違了的唇,不冷不熱地回應著。
熱水劈頭蓋臉地淋下來,掌心傷處的血跡被沖刷干凈。在長吻中,他的那只傷手漸漸與虞仲夜十指交扣,奇怪的是,竟一點不疼。
又潮又熱又狹小的環(huán)境,浴室顯然比臥室更易撩人動情。刑鳴更早地受不住這種撩撥,自己把黏在身上的濕衣服給脫了,也動手去脫虞仲夜的。解開衣扣,手指擦過對方的胸前凸起,虞仲夜的呼吸驟然一粗——刑鳴突然有些得意地想,這老狐貍該是也動情了。
虞仲夜抓揉著刑鳴的屁股,將他一條腿擡高,讓他的下身與自己的下身緊密嵌合。他一邊細致地吻他脖子、臉頰與耳朵,一邊用混合著水汽的聲音輕輕喊他,喊他“鳴鳴”或者“寶寶”。
與林思泉那種端莊大氣的“國嗓”截然不同,虞仲夜的聲音沈厚立體,還帶著某種不容人逃脫的蠱惑,像一張經緯分明的網,輕而易舉就將刑鳴困住了。他終于心無雜念,毫無戒備地投入。
兩個男人赤身裸體,撫摸,擁抱,接吻,玻璃房內一片霧氣。
淋浴之后,披上睡袍回到臥室。虞仲夜吩咐菲比取來醫(yī)藥箱。菲比總算見怪不怪了,不再干瞪著眼睛煞風景,只不過在留下藥箱的同時問了一句:“要我來包扎嗎?”
虞仲夜搖頭:“我來?!?/p>
用雙氧水與碘伏仔細消毒傷口,又用紗布輕輕纏裹包扎被割傷的手掌與手指。整個過程虞臺長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一直垂著的眼睛被睫毛的濃密陰影遮蔽,好像怒意未消,好像也不是。反正辨不出他的情緒。
浴室里的混亂狀態(tài)退去大半,刑鳴不免忐忑,盯著自己被五花大綁的左手左看右看,老狐貍的活兒居然干得很細致,包扎得十分完美。
直到傷口處理完畢,虞仲夜才問,在哪里弄傷的?
刑鳴張口就答,餐刀掉在地上,去撿的時候不小心劃傷的。
這話怕是鬼都不信。虞仲夜仍微微皺著眉頭,問,與廖暉有關?
“不是。沒有?!毙跳Q也仍搖頭,甭管對方信與不信,堅持說是自己碰傷的。
說著說著便別過臉,手上這點傷無足輕重,忍得了,也必須忍。他不指望旁人理解他的悲慟。
半晌,虞仲夜用手指擦過刑鳴的臉頰,捏著他的下巴向自己靠近。他們對視如同對峙。直到虞仲夜的眼睛里似多了些與情欲無干的東西,然后在刑鳴的眼皮上吻了吻,說:“我們鳴鳴懂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