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沒再說話,發(fā)動引擎,載著刑鳴離開機場。但沒把人送回虞臺長的別墅。下了高架,經(jīng)過市中心的商業(yè)區(qū),一個減速下行,把車停進了IFC國金中心的地下車庫。
刑鳴對這個“銷品茂”印象深刻。他就是在這兒附近被與明珠臺合作的婚姻獵頭一眼相中,錄制了《緣來是你》,一炮而紅。
說媒拉纖不只是嘴皮子功夫,婚姻獵頭大多頭腦靈活,目如炬火,知道這種層次的消費場所最常見兩類人,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還有挽著他們胳膊的妙齡美女。如果后者單獨出來逛街打發(fā)時間,就是最好的涉獵對象。
刑鳴的前女友也是妙齡美女,也很喜閑來無事就逛逛IFC。每回出門逛街前,必花兩個小時把自己打扮得傾國傾城,也不買東西,只是四處看看摸摸,偶爾被允許試穿試戴一下,能樂一整天。然而那些導購眼光毒辣無匹,一眼就能將人分出高低貴賤,雖不至于當場攆你出去,卻連笑容都透著令人自慚形穢的高冷氣息。
狗眼看人低。女孩跺著高仿的華倫天奴水鉆高跟鞋,惡狠狠地罵。其實憑她姣好的容貌與年輕的肉體,只要豁出臉面下定決心,也能招蜂引蝶。學校外頭,巴巴追在她屁股后頭的款爺確實不少,但這位姑娘猶豫良久,最終決定視愛情高于一切,對自己一窮二白的男友忠貞不二。
刑鳴很感動。但分手時一點也沒猶豫。
老林將刑鳴帶進一家冷氣開足的名表專賣店,刑鳴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對方的目的。一位西裝筆挺的男性柜員也不知是不是認出了明珠臺的主持人,一直帶著一種微妙又曖昧的笑容,盯著他看。
刑鳴從這笑容里讀出了一種似曾相識的貶義,恍然大悟,對方是把他當作那些挽著款爺?shù)拿琅恕?/p>
刑鳴扭頭看了老林一眼。也不怪這位柜員眼拙。老林穿著很得體,舉止也很氣派,一般的司機把幾十萬的腕表拿在手里,全身都會發(fā)抖。但老林淡然處之。身為虞臺長的心腹,耳濡目染這些年,多少沾染了幾分虞臺長的風范,夠唬人的了。
低頭看著玻璃柜面下那些遠比浪琴貴重的奢華腕表,刑鳴問老林:“虞老師的意思?”
“喜歡什么挑什么,上回落水的表是真撈不出來了?!崩狭贮c點頭。
錢財身外物,當初咬牙爬上虞臺長的床,撇開內(nèi)心暗角里的野心與欲望,在血液里鼓噪的是崇高的理想與遲到的正義。刑鳴沒打算要虞仲夜送的東西,也沒想過虞仲夜竟會借老林之手送他東西。他開始回憶這兩天虞臺長在床上車上的表現(xiàn),挺沒意思地發(fā)現(xiàn),對方貌似愛意澎湃,實則還是欲潮洶涌。
不過,這一出到底是愛妃寵妾才有的待遇,至少證明虞臺長是真看上他了,看上了他的皮囊色相與緊窒的甬道。刑鳴不便直接拒絕,難得萬歲爺賞東西,這么說未免太掃興,于是他裝模作樣將陳列的腕表挑選一遍,找了個借口說:“這些我都不喜歡,我有想要的,等老師回來,我會親口向他討?!?/p>
老林本就是個見風使舵的主,聽出刑鳴咬字很重,顯然還是有些惱火。于是不再勉強,又跟在他的身后,跨出了店門。
坐回賓利車里,刑鳴沉著臉,獨自回味那個男柜員的眼神,好像其間既有嘲諷,也有不甘。平心而論,對方長得不比自己差,五官立體,腿長臀翹,西裝革履的模樣很像新聞主播,偏偏嗓音也十分磁性。
所以,如果不是虞臺長青睞有加,憑什么有人坐在直播間,有人卻站在柜臺后?
刑鳴感到背脊一陣陣發(fā)冷。努力打理心情,問老林:“最近臺里什么動靜?!?/p>
老林笑笑,打了一把方向盤:“也沒什么大動靜,網(wǎng)上都有。”
刑鳴端著手機刷新聞,剛輸入“明珠臺”三個字,網(wǎng)頁上赫然跳出一行標題——《明珠臺“離職潮”背后的真相》。
林思泉離職前在自己的微博上發(fā)了一篇類似于臨別感言的東西。文筆很樸實,感情很真摯,雖有哀怨之意,卻也絲毫不損斯文,更多的是對十年播音生涯的留戀之情,滿腔滿膛,溢出字里行間。連刑鳴都感兔死狐悲,讀來頗為心酸,也不知道使他如此不舍的是這份工作,還是那個人。
誰知一文引發(fā)軒然大波。雖然“林國嗓”為人向來低調(diào),但他忘記了自己剛在幾億觀眾面前機智救場,正是風頭最勁的時候,以至于眾多吃瓜群眾紛紛為他抱起不平,矛頭直指老陳治下的新聞中心,什么殺驢卸磨,什么男嫖女娼,多難聽的話都有。
不過老陳似乎一點不把這事放在心上,新聞中心既沒公開發(fā)表聲明,揭出林思泉因造假離職的真相,也沒私底下找人公關(guān),扭轉(zhuǎn)民間輿論。
老林說,網(wǎng)友想鬧,就讓他們鬧一陣子吧。莊蕾還在臺里。這是虞臺長留給當家花旦的面子,也是許給林主播這十年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