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輕古銅

沒有的話，你就不會用疑問句。

張教授在心里默默腹誹，面上卻是暗笑著瞥他一眼，沒回答。

霍闕在圈子里號稱男女通吃，楚是第一個敢抹他面的人。

從那以后，霍二少就沒給過人好臉色看。張局要他主導(dǎo)重查案子時，他還陰陽怪氣懟了人家一句︰“大學(xué)教授果然閑得慌，沒事兒翻什么陳年舊賬。”

楚懶得和他打嘴仗，一笑置之。

然而近幾日，霍闕對楚卻尤為殷勤。有點進度就發(fā)短信告知不說，局里有什么相關(guān)學(xué)術(shù)問題把人請來，也不派小片警接待了，自己親自端茶送水“渴不渴”“熱不熱”，說話時那眉梢壓笑眼波流轉(zhuǎn)的樣子。

如果霍家和美院不在c市而在自己所處的a市，楚幾乎都要懷疑霍闕和某人是不是有血緣關(guān)系。

當(dāng)然，和張教授在飯桌上聊時，他選擇性忽略了這些細(xì)節(jié)。

“其實查不出來也沒什么，只是可惜了?！?/p>

兩人吃完晚飯快六點，碗留著保姆洗，張教授換了身運動裝出來，一邊彎身在沙發(fā)上找扇子，一邊說︰“楊木如果不走，你在研究院估計還要和他爭一爭高下?！?/p>

記憶中那個善良少話的大男孩形象微微泛黃，楚道︰“他比我優(yōu)秀。”

“你們都比我優(yōu)秀，不說這個話題對了，”張教授想到什么，背對著他問，“你上次相親怎么樣，后來你進山了我也沒顧得上問?！?/p>

張教授是典型的國字臉，方方正正充滿正義感。

年輕時總是一身當(dāng)時很流行的中山裝、一個印著紅字的塑鋼茶杯、胳膊下夾一疊教案，背脊挺得筆直，若是上課遇到學(xué)生說話，直接一個粉筆頭附帶眼神砸過去，不怒自威。

老了來加入廣場舞大隊，每天在公園甩手絹扔扇子的，那份氣勢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小老頭的可愛，以及八卦。

聽到這問題，楚臉上閃過一瞬不自然，隨即斂好︰“她沒來。”

“什么樣的人看到你照片能放你鴿子啊不過也說明緣分未到?！?/p>

楚雙手插著褲兜站在玄關(guān)等待，張教授折騰半天終于把兩折水紅色綢扇從沙發(fā)上摸出來，急急忙忙過去穿鞋，還不忘拍他肩膀安慰︰“但你要相信，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比如我兒媳之前流了一個，昨晚就生了對雙胞胎，倆大胖小子呢”

“恭喜?！?/p>

“我申請暫停了后半年的返聘，去思維思看孫子，過年回來要我給你帶兩塊表嗎”

楚撐著門楹讓小老頭先出去，略微失笑︰“不用了?！?/p>

“不用就不用，”張教授擰著眉毛關(guān)了門，上電梯接著道︰“不過聯(lián)合培養(yǎng)計劃你還是要幫我?guī)А！?/p>

“聯(lián)合培養(yǎng)計劃”

“嗯，南大和周邊幾所985組的一個活動，西大啊，石油大學(xué)啊，美院啊”

“美院”

“嗯，”張教授解釋，“就我們學(xué)校的碩士去他們那兒教大一大二通識核心課，他們那邊的碩士來我們學(xué)校教，教滿兩年直博我們學(xué)校每個系要出一個教授帶外校過來的交換碩士，我走了不就只剩你了，帶那些新老師可能要忙一段時間，但你放心，我挑的是最水最輕松的學(xué)校?！?/p>

楚也沒問挑的哪所大學(xué)，只是淡淡地玩笑道，“那我謝謝您”

張教授︰“”

晚天霞光好。

三十出頭的男人身形五官都出眾，哪怕穿著簡單的白t恤黑長褲，隨隨便便站在樹下，夕光跋涉過鋼筋森林?jǐn)n下來，他周遭的喧囂便好似朦朧開去，只剩一層淺淺的暈，散得淡泊而又漫不經(jīng)心。

張教授看著養(yǎng)眼，嘴里卻嘆出一口氣︰“想我三十出頭那都是血氣方剛的，你這人，怎么就，就”

“就”了好幾下沒找到詞，“就不知道什么事兒能讓你笑一笑，哭一哭，生生氣”

樹下的領(lǐng)舞老師放起了歡快的音樂，一幫老頭老太太整齊動作，張教授戳一下楚的肩膀，展開紅扇子靈活地扭了扭臀︰“來來來，蹦擦擦你這幾天真的有點低氣壓”

“別了，”楚哭笑不得，摸出車鑰匙按一下，“您慢慢和老太太們蹦，我先走了?！?/p>

“嘀”

“哎，走吧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