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嘆這一鬧就到日上三竿才醒,云意賴在床上,渾身無力,迷迷糊糊聽他說正事,“昨兒晚上我聽父王的意思,多半是要立肅王為帝,抓緊辦起來也就在這幾個月?!?/p>
“什么!”她猛地坐起身來,惹得眼前發(fā)昏,要不是他及時伸手,就要栽倒在地上。
陸晉將她扶好了,嗓子里帶著清晨初醒的沙啞,“這事兒已經(jīng)定了,勸也勸不住。不過……你我都明白,立新帝是遲早的事,天下三分,誰不存此心?”
明白是一回事,聽他口中坦白說出又是另一番感觸。她深呼吸,閉上眼,絕望的情緒翻江覆海席卷心頭。
他亦不解釋,靜待她釋然。
她長舒一口氣,問:“此事可有我二姐一份?”
陸晉道:“據(jù)我所知,是她暗中推動?!?/p>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她痛心疾首,語不成句。
“我知道?!彼鸬脭S地有聲,決絕使然,“她如此作為勢必有人背后指使,立新帝,天下局勢將不再維持表面平靜,必將使戰(zhàn)火四起,民不聊生。但倘若不立,出師再戰(zhàn)便名不正言不順,封賞提拔自何處來?繳餉征兵奉何人旨?此事乃不得已而為之?!?/p>
她心中明了,只問:“昨日,王爺許你哪一等爵位?”
陸晉看著她,不躲不閃,“封安國侯,擢升正二品上護(hù)將軍,總領(lǐng)西北軍二十萬,內(nèi)外京營四十八衛(wèi),為南下備戰(zhàn)?!?/p>
賀喜的話說不出口,她心中苦澀,苦不堪言。“往后……二爺少不得要?dú)⑽矣H眷、毀我江山,我已嫁做人婦,此事無從勸解,二爺既下定決心要一爭到底,便決不可如我一般瞻前顧后,婦人之仁。今后無論是誰,若有不服,皆可殺之。”
他一時間百感交集,卻無從說起,只得握緊她雙手,以此傳遞他難以意表的心緒。
云意站起身,突然在他腳下跪地不起,他要攔,她不肯,一定拜過這一拜才直起腰,跪坐在地,仰望他,“但求侯爺……手下留情,為我顧氏一家留一息香火,將來或是讓他南下安南國,或是北去高句麗,從此隱姓埋名,再不問世事?!?/p>
“唉,你這又是何苦呢……”他蹲下*身攬起她來,內(nèi)里少不得五味俱在,許多心事不堪言。
他繼而說:“世事難料,成與不成都看天命。我這里且應(yīng)了你,若有可能,則必重諾?!?/p>
她點(diǎn)頭,擦了淚,忽而不明白究竟悲從何來。
陸晉道:“咱們盡早搬進(jìn)侯府,地方都已經(jīng)挑得差不離,總之是離王府越遠(yuǎn)越好?!?/p>
云意問:“不再重新建府了?”
“如今城內(nèi)空置的府宅多得很,挑一間好的摘了牌子就是。也不拘什么風(fēng)水格局,我去了,任是大兇之地也成興旺之宅?!?/p>
這人在衣食住行上,卻都不大講究,再同她說:“不過你二姐在,我總是不放心。過幾日派胡三通領(lǐng)兵西行,入蜀地,趕跑了早先占地威望的順賊許義,正好在四川駐兵,以備不時之需。”
云意不甚贊同,“這個時候分兵,恐怕不妥?!?/p>
陸晉自有判斷,“你放心,南京與江北各懷鬼胎,要聯(lián)合起來絕非易事。對付賀蘭家,四成兵力已足夠。”
他早已經(jīng)成足在胸,從未將賀蘭鈺那位書生公子爺放在眼里。戰(zhàn)場上的事他更有遠(yuǎn)見,她不好多說,便轉(zhuǎn)了話題,嬌聲道:“我這里還有一樁正經(jīng)事,二爺可得給我辦好了?!?/p>
“夫人有事,我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倒也不必你赴湯蹈火,只不過需你翻翻書,寫寫字?!?/p>
他不解,打完了仗就懶得費(fèi)腦子再想其他,她捏他一把,面含慍怒,“冬冬滿月都過了,還沒個正經(jīng)名字,你這個做爹的就一點(diǎn)不著急?”
他適才恍然大悟,連忙賠笑道:“著急,著急……夫人息怒,我這就翻書去?!?/p>
頭懸梁錐刺股,折騰了三天三夜,才終于擬出一個“澤”字來,捧著書咬文嚼字,“澤者,言其潤澤萬物,以阜民用也。我認(rèn)為極好,夫人以為如何?”
“陸澤?”反正乳名已歸了她,大名反倒不在意,因此極快地點(diǎn)頭答應(yīng),“我看極好,便就是如此了。”
他這廂得了肯定,自有萬分歡喜。但離家太久,總歸不放心。閑下來便找人來問,這一問便惹出了另一樁事,鬧得京城里風(fēng)風(fēng)雨雨,眾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