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陸寅
在忠義王府多停幾日,總免不了交際應(yīng)酬。這一日府中四姑娘紅珊偏拉著她跑花園里撿桃花做胭脂,云意推脫不開,只能打起精神作陪。
或是水土不服,院中幾株桃花樹孤零零沒能抖出幾簇花,庭院里的草木也沒個精細(xì)人打理,東一塊西一塊的熱鬧著,不明風(fēng)雅。
云意手上捏一朵半開的月季,望著紅珊開開合合的嘴唇,腦子里嗡嗡響,根本聽不清她說些什么,只管自顧自納悶--唉,天底下居然能有比她還聒噪的姑娘,真是開了眼界。
“殿下您瞧,我這紅珊瑚珠子亮不亮?年前及笄時父親給的,說是應(yīng)了我的名,討個吉利,您說好不好?”
我能說不好么?她略略低頭,撇過紅珊親親熱熱握住她的手,“好呀,怎么不好?襯得人膚白貌美的,再好不過了?!?/p>
“當(dāng)心腳下--”玉珍嬤嬤上前扶她一把,不著痕跡地將紅珊隔開。
紅珊卻似渾然不覺,又同她打聽起京城里時新的衣裳首飾,“您手上那釧碧璽真真透亮,王妃那兒似乎也有一串,說的是什么稀世珍品,但我瞧著,可差得遠(yuǎn)了?!?/p>
云意滿腦子黑線,得,知道你們不是親母女,可有必要這么明目張膽地?cái)D兌你娘么?丟開花,索性走到桃樹下看鶯時同青梅幾個閑敲落花鶯聲笑語,想來這小半個月過去,宮里的旨意緊趕慢趕的也該走到西北,陸晉的人馬若是能快一步腳便更好,又覺得不置信,原本是誰也不信的氣性,怎么偏偏就覺得這黑面俏張飛可信呢?
難道就因?yàn)樗L得好?
不不不,本宮怎么會這么膚淺!我可是讀書人吶。
不過…………還真別說,這人長得一股子野味兒,興許宮里頭鮑參翅肚吃得膩味,偏就中意山野奇珍呢?
好吧,晚上讓人燒只野山雞。
她一時出了神,樹頂桃花簌簌落了滿臉,卻沒來得及躲開,飄飄灑灑染一肩春末夏初的香。鶯時忙不迭請罪,青梅呆呆立在一旁,望著她一個勁傻笑。
春末的桃花滲著一捧酒后微醺的芬芳馥郁,她倒是想起來,每年這個時候?qū)m里都是要做桃花餅的,不過那東西太素,她不怎么愛吃。
“大哥--好多日沒見著哥哥,沒想今兒能在花園里遇上。哥哥近日可好?聽聞哥哥到軍中練兵,怕是辛苦得很。”紅珊倒出滿滿一車話,陸寅卻不似往常,他現(xiàn)下像是讓人施了定身咒,分毫動彈不得。一雙狹長丹鳳眼,不躲不閃直對風(fēng)吹落花下,閑閑靜立一美人。他像是闖進(jìn)古時仕女圖,不敢進(jìn)一步,不敢多一聲,只怕驚擾了畫中人。
云意被他瞧得后脊緊繃,下意識地往玉珍嬤嬤身后藏。這一幕落進(jìn)他眼底,平添幾分遐思,斷定她是這樣柔軟怯怯地性子,驀地惹人疼惜,怪只怪自己一時出神,唐突了佳人,實(shí)乃罪過。忙上前賠禮,“在下陸寅,見過殿下。久未歸家,不知殿下在此,多有冒犯,還請殿下恕罪?!?/p>
云意側(cè)著身,只留一片小小的影,細(xì)聲細(xì)氣說道:“世子爺言重--”
陸寅還要說上兩句,沒等他開口,便聽云意道:“我這乏了,嬤嬤留下教教丫鬟們?nèi)绾伟倦僦L時陪著我我一道回去。”再叮囑紅珊,“按例午后是要歇覺得,我這實(shí)在困得厲害,倒是要叫四姑娘落單了?!?/p>
紅珊同她推辭一番,送她出了小花園才回??吞自挾?,橫來豎往都是那么一整套說辭,要不是住在人家府上,她都懶得應(yīng)酬。
人去樓空,陸寅仍立在原地,腦子里想的是--竟不知世間尚有如此美人,一顰一笑莫不叫人心馳神往。
然而美人心心念念的卻是--山鶏啊山鶏,我要吃山鶏。
(●w●)
路上四下無人,鶯時的嘴便跟連弩似的突突突個沒完,“這都一家子什么人呀,老太婆鎮(zhèn)日里顯擺這個顯擺那個,養(yǎng)出來的閨女也不像話,一個勁兒的啰啰嗦嗦沒完沒了,最可氣是世子,一對招子燈籠似的亮,人都快湊到殿下跟前,這要在京城里,早給拖下去治罪,還有他說話的份兒?”
云意捏了捏眉心,累得慌,“好啦,人家家里做客呢,你收斂著點(diǎn)。”
鶯時便乖乖閉緊嘴。
誰曉得才逃開一堆聒噪,又遇上麻煩事。這宅子建得沒有章法,她同鶯時兩個繞來繞去繞進(jìn)一處荒僻院落,鶯時伸長了脖子嘀咕說:“這可是個幽會偷情講秘密聽墻根兒的好地方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