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尋想提起隔壁男人的衣領(lǐng),把他的腦袋撞在桌子上,關(guān)掉他的游戲。
不要吵我,別他媽吵我!
晏君尋默念著,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
時間正好撥到六點(diǎn)鐘,光鐵運(yùn)輸?shù)霓Z隆聲直接排山倒海般地碾過來,重型運(yùn)輸工具壓得整個區(qū)域都在顫抖。塑料桌底下的書堆徹底癱倒了,光鐵過境的聲音如同巨浪一般吞掉了所有雜音。
兇手在分尸的臺子上弄死了霍慶軍。
太輕易了,她一定借助了什么。她不會跟他們搏斗的,她有辦法讓他們無法還手。
塑料桌上的鋼筆被震開了筆蓋,筆尖磕在厚厚的稿紙上,墨跡猶如攤開的黑色血跡。
霍慶軍的血淌滿了臺子,但是兇手不在乎。她當(dāng)然不在乎,每次分尸都是這樣。她只是不愉快,她在自己是個“男人”的犯罪里沒遇到過抵抗,這是第一次,她要給霍慶軍一點(diǎn)顏色。
只有霍慶軍的尸塊被狗咬了。
* * *
陳秀蓮小心地辨別著角落里的蒼蠅,她不想濫殺無辜,于是她溫柔地?fù)芰讼律n蠅的翅膀,把它從磨床上弄下去。
蒼蠅僵直地跌在地上,早死了。
“這個
月的雨下得太少了,”楊鈺脫掉手上的橡膠手套,用手扇風(fēng),“曬得人門都出不了。我兒子?jì)缮鷳T養(yǎng)那德行,天天嚷著熱,這個月都沒出過門打工了?!?/p>
陳秀蓮坐正身體,看著玻璃外邊的焦炭運(yùn)輸車進(jìn)園子,說︰“你不要管他,讓他自己掙錢吃飯?!?/p>
楊鈺用手背擦拭著鬢邊的汗,她今早干活的時候弄破了手,也沒時間管,血都凝結(jié)成條狀了。她累得快直不起腰,唉聲嘆氣︰“我不管他,誰管他?生個孩子就像要債的,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干,老婆孩子都得我養(yǎng)?!彼聪蜿愋闵彛拔夷昙o(jì)這么大,馬上都要干不動了?!?/p>
陳秀蓮沉默地看了會兒運(yùn)輸車,它們像螞蟻一樣在地上爬。她說︰“你再打十份工也養(yǎng)不起他?!?/p>
楊鈺每天都跟陳秀蓮倒苦水。他兒子年初還跑了幾趟焦炭運(yùn)輸車,入夏以后徹底不干了,成天躺在家里打游戲,餓了就喊媽,老婆要生的時候在家里疼得要暈過去了,他也在游戲前面坐得住。
“我這命可太苦了,老公短命鬼,兒子討債鬼,五十多歲了還在給人家清理馬桶?!睏钼曉秸f越委屈,倉促地用手擦了下眼楮,“平時講他幾句還嫌煩,挑三揀四的。他媳婦兒也不敢說話,附和幾句都要挨打。”
“你兒媳婦不是才生嗎?”
“哎喲他喝上頭了哪管這些,”楊鈺眼角的魚尾紋里夾著點(diǎn)沒擦干凈的灰塵,她吸著鼻子,“我晚上都讓他媳婦兒跟我睡?!?/p>
陳秀蓮不吭聲。
過了會兒,楊鈺起身說︰“我看普利小區(qū)那案子怪嚇人的,幸好咱們沒過去干過活兒,也不知道人什么時候能抓住。今天督察局到準(zhǔn)點(diǎn)清潔查人查出勤表,耽誤了好久,我那頭的活兒還沒干完?,F(xiàn)在過去收拾一下,你等會兒我,咱們一起走啊?!?/p>
陳秀蓮點(diǎn)了頭,目送楊鈺走遠(yuǎn)。黃昏時的室內(nèi)休息區(qū)沒什么人,這會兒司機(jī)都要守在外面跟過磅室的記錄員算焦炭運(yùn)輸?shù)膩砘卮螖?shù),她吃飯前就算過了。
陳秀蓮點(diǎn)開自己的光屏,頁面停在劉晨的實(shí)時推送新聞上。
劉晨時刻跟蹤督察局的調(diào)查進(jìn)度,姜斂跟他沒談妥,他今天專門在主頁上批評督察局的態(tài)度,底下的留言都很激動。陳秀蓮不想看,她切進(jìn)劉晨的粉絲聊天室,這里正在熱議案情。
五月的雪︰【案子會破的】
擺渡船︰【??你有什么內(nèi)部消息?】
五月的雪︰【督察局有側(cè)寫高人,專門做這個案子】
新銳媒體人劉晨︰【哦,我也是這么聽說的,就是暫時無人透露這位高人的姓名。你知道嗎?我可以付錢?!?/p>
五月的雪沒講話,他似乎在考慮利害得失,幾分鐘后輸入︰【有點(diǎn)來歷,不太敢在這里說。劉記見面嗎?我可以免費(fèi)提供給你】
劉晨沒回答,應(yīng)該是私聊了。
陳秀蓮從不在這里講話,她不怎么愛跟陌生人聊天,那是她丈夫愛做的事情。她也不關(guān)心督察局的高人是誰,她只想聽聽叫好聲。
“□□媽,”陳秀蓮的耳邊又響起丈夫何志國的聲音,他像是貼著陳秀蓮的耳朵喊,“你惹上事了!等著被抓吧你!”
陳秀蓮抿緊嘴唇。
“趕緊把狗都弄死,家里全是臭味,差點(diǎn)熏死老子!”何志國的唾沫星子都要噴在陳秀蓮臉上了,“早他媽跟你說了扔鍋爐里去,非要喂狗!”
“閉嘴,”陳秀蓮面容略顯猙獰,低低地重復(fù)著,“你他媽給我閉嘴!”
她的影子在地上孤零零的。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觀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