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君尋喜歡規(guī)則， 待在里面讓他感覺安全。他討厭無序的混亂， 混亂就像阿爾忒彌斯花園玻璃上交錯的水痕，總讓他迷失自我。當(dāng)時山延靠近時， 晏君尋覺得自己腦袋里有群鋼彈兒在亂蹦。

夠了。

晏君尋頭疼起來。

別讓我收拾爛攤子！

時山延把壞水都藏在皮囊底下，但它們需要透透氣。好比現(xiàn)在，他就想讓晏君尋生氣。他抬手拉掉晏君尋的耳機(jī)， 把晏君尋從那不存在的海里拽了出來。

晏君尋手快地接住耳機(jī)， 格擋還沒有實(shí)現(xiàn)，身下的褥子被強(qiáng)力地拽向時山延。他單手摁住時山延胸膛，后仰了些頭，就要撞上去。

“別， 不要， 別撞， ”時山延用手蓋住晏君尋的腦門，像是在安撫一只活蹦亂跳的兔子，“只要我待在這個房間里，你就會睡不著，所以距離沒差別，那你干嗎不湊近點(diǎn)？以毒攻毒才有奇效?！?/p>

“就算是只烏龜待在這里， ”晏君尋略仰著下巴，腦門和眼楮都被時山延的手掌蓋住了，他惡狠狠地說， “我也睡不著！”

“那你可以抱烏龜， ”時山延無視晏君尋的抵抗， “也可以抱我嗎？如果不可以，你就該好好想想為什么了?！?/p>

“因?yàn)槟惚葹觚敱氨?，”晏君尋露出來的喉結(jié)一直在滑動，“因?yàn)槟惚葹觚攺?qiáng)壯！”

“是哦……”時山延語調(diào)惡劣，“因?yàn)槲冶氨?，因?yàn)槲覐?qiáng)壯，還因?yàn)槲易屇愫ε??！?/p>

時山延聞到晏君尋的奶香。這味道過于純粹，讓他想起很多美好的東西，但是他對美好的東西有強(qiáng)烈的破壞欲。

晏君尋緊繃的身體很僵硬，他想喘氣，抖動的睫毛被時山延牢牢壓在掌心，就像脆弱的蝶翼，只要時山延再摁得用點(diǎn)力，就會斷掉。

“我不害怕，我不想再重復(fù)，別給我心理暗示！是你在失控，”晏君尋在滿腦子鋼彈兒的撞擊聲里蹙眉，“編號01AE86自控能力較差——”

“缺乏共情能力，并且具有強(qiáng)烈的支配傾向，”時山延流暢地背出自己的任務(wù)審評，用小拇指撥亂晏君尋的頭發(fā)，“我承認(rèn)他們說得都對，但我很有禮貌。君尋，我對你說過‘你好’，對嗎？”

“我沒有回應(yīng)，”晏君尋記得第一次見面，“變態(tài)?！?/p>

“我不需要你的口頭回應(yīng)，”時山延胸口震動，他的笑聲貼在晏君尋的耳邊，“你用實(shí)際行動回應(yīng)了我。”

“我不歡迎，”晏君尋流汗了，是熱的，“我、不、歡、迎、你！”

“那你干嗎要盯著我看呢，”時山延好奇地問，“因?yàn)槲沂莻€變態(tài)？”

“沒錯，因?yàn)槟闶莻€變態(tài)，”晏君尋像是無法正常呼吸，他那樣仰著頭，把每個字都咬得清晰，“走開！”

“你要我去哪兒，”時山延笑說，“去方便你偷窺的地方嗎？”

偷窺。

這兩個字讓晏君尋腦袋里的那些鋼彈兒全部消失了。他在呼吸間緊緊閉著眼楮，仿佛在大庭廣眾下被揭穿了偷竊行為。羞恥心是最容易□□縱的把柄。

對不起。

——媽的！

“我沒有，”晏君尋如夢初醒，他差點(diǎn)就被時山延帶走了節(jié)奏，“別瞎扯了，我沒有偷窺過你！”

可是時山延拽著晏君尋的手，讓他的手指沿著自己的喉結(jié)向下。晏君尋知道那里是什么樣子，他記得，那個喉結(jié)，那個胸口……他有些難以置信，他竟然把這些細(xì)節(jié)想得如此清楚。

“你習(xí)慣偷窺，”時山延輕吹了下那顆淚痣，“是偷窺所有人，還是只偷窺了我？快點(diǎn)坦白，君尋，這可是道德問題?！?/p>

晏君尋的手指蜷縮，他向后回撤，不肯再繼續(xù)。他說︰“那是觀察，不叫偷窺。我觀察所有人，觀察所有地方?！?/p>

時山延像是信了，他問︰“你想到姜斂的時候也想解開他的扣子嗎？”

晏君尋感覺自己被鉤住了，但是他必須說︰“我不想！”

“可是你解開了我的，”時山延端詳著晏君尋，語氣里有一種微妙的控訴，“你在腦袋里解開了我的扣子，要我吞咽……你的眼神真是太好猜了。”

這是語言圈套，時山延把事情說成晏君尋的錯。

晏君尋不禁懷疑起自己，他回到公交車上的那個問題。他是個變態(tài)嗎？如果不是，那他干嗎要記著時山延的這些身體細(xì)節(jié)？它們對他的生活和工作都毫無用處。

“但是沒關(guān)系，”時山延主動放緩聲音，“我不討厭你的偷窺。作為搭檔，作為朋友，我會替你保密?！彼习a似的注視著晏君尋，“我們可以解決這個麻煩，它干擾到你了對不對？”

是的。

晏君尋不想承認(rèn)。

它干擾到自己了，它讓時山延的存在感變得格外強(qiáng)烈，讓晏君尋不得不把目光分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