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回到起點

高恒輕笑了一聲：“賀逍，無論我用什么辦法，有一點--你是我的顧問。如果你透露了不該說的，我會告訴別人，這些都是你替我拿到的?！?/p>

賀逍愣在那里。

“如果你真的想替我做點什么，不如去一趟醫(yī)院，幫我看看你那位老同事洛衍紙。我聽說他眼睛看不見了，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高恒笑了笑。

他的眼底，是對賀逍的輕視。

“既然這樣，我就好好當一個擺設(shè)吧?！辟R逍淡淡地回答了一聲，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這天下午，賀逍就去了一趟醫(yī)院。

當他來到醫(yī)院病房里，就看見洛衍紙坐在椅子上，向后仰著腦袋。

周夏就站在他的身后，正在替他剃胡子。

“夏夏，你泡泡是不是擠多了？”

“你別說話好不好？妨礙我操作！”

周夏用力捏了一下洛衍之的鼻子。

洛衍之瞇著眼睛，病房的窗開著，日光傾斜著落在地面上，暖洋洋的，就連洛衍之的表情也是慵懶而享受的。

門外的賀逍淡淡地笑了，他揣著口袋安靜地等待著，一點也不想打擾此刻的畫面。

周夏好不容易把洛衍之的胡子剃干凈，用毛巾把剩下的泡泡都擦掉，洛衍之立刻就抱住她。

“現(xiàn)在不會扎到你了，親一下唄？”

“不要。”周夏笑著在他的額頭上摁了一下， “起來，去洗臉?！?/p>

洛衍之起了身，周夏拉著他的手，帶著他走向洗手間。

路上，洛衍之不小心踢到了椅子，周夏立刻轉(zhuǎn)身問他：“你怎么樣了？傷到哪里了？”

“腳趾頭！要不然你親一下？”

原本還有點心疼的周夏，立刻表情就變了。

“親你個頭！”

“親我的頭也可以?。　?/p>

周夏把洛衍之給摁進了洗手間里。

等到周夏把洛衍之的臉給洗干凈了，賀逍才敲了敲病房的門，吸引了洛衍之和周夏的注意力。

周夏是驚訝的，她沒有想到賀逍會到訪。

“賀先生？請進！”

賀逍淡淡地笑了一下，走了進來。

“我聽說你眼睛看不見了，但我看你現(xiàn)在這樣子，到底是裝的呢？還是心理素質(zhì)太強大？”

洛衍之樂了：“我還在想你什么時候才來看我呢？”

“哦？”賀逍很有興致地點了點頭，“你還會期待我來看你？”

“我是期待，高恒什么時候派你來探聽虛實。他肯定想要知道我是真的看不見了，還是裝的?！?/p>

洛衍之拍了拍周夏的手背。

周夏了然地說：“正好有賀先生看著你，我可以回家給你帶兩件換洗衣服來?！?/p>

“好?！?/p>

周夏知道洛衍之幷不是有秘密不肯對她說，而是當她在現(xiàn)場的時候，有些話賀逍可能就不會說了。

等到周夏走出去了，賀逍才淡然開口：“沒錯，是高恒讓我來看看你的情況。”

“那你現(xiàn)在看到了?！甭逖苤當偭藬偸?。

“你跟我從前認識的那個洛衍之不一樣了?！辟R逍說。

“哪里不一樣了？”

“以前你在cac失誤的時候，你雖然很少抱怨，而是不斷做著你可以做的事情，尋找著機會向克利文先生證明自己，但是我一直都有觀察你。你很焦慮，也很不安。你擔心自己的付出沒有回報，擔心自己的那個機會一直不會到來，也擔心跌倒了沒機會爬起來?！?/p>

“沒想到，我那么落魄的時候，你都沒忽略我。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的你，一點都沒有失明的不安。因為失明，在我看來比失敗更嚴重。”

“你沒有聽說嗎？我只是顱內(nèi)有淤血，我的視覺是可以恢復(fù)的。而且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可以感覺到光線了，說明情況良好?！甭逖苤當偭藬偸?。

“但是你很享受你的失明時光。你并非僅僅在等待恢復(fù)?！?/p>

洛衍之頓了頓，他撐著下巴，望向窗口，似乎在追逐著光線。

“賀逍，在我知道自己看不見的那一瞬，我是很恐懼的。我不僅僅害怕再也看不見這個世界，我更害怕我努力得到的一切全部都會失去。但是真的只有一瞬而已。 ”

“你這簡直不符合人類的心理狀態(tài)。如果是我，我會崩潰?！辟R逍回答。

“你又開始觀察評估我了。我說只有一瞬，是因為我感覺到了周夏握著我的手，她比我更加惶恐和害怕。她很害怕我會一蹶不振，更加害怕會失去我。當我知道有個人比我自己都更需要我的時候，就沒有那么恐懼了?！?/p>

洛衍之用很平靜的聲音回答。

“周夏真的比任何一個心理醫(yī)生都管用啊。”

“她只對我管用。我恐懼，她會比我更恐懼。我害怕，她會比我更害怕。我很清楚，所有我的負面情緒，在她那里都會成倍遞增。更何況醫(yī)生說我只是暫時性的失明而已?！?/p>

“我聽人說，看不見的時候，其他的感官也會變得更敏銳。不知道在你這里是不是也這樣？”

洛衍之笑了，他靠近賀逍，瞇著眼睛的樣子和從前沒什么兩樣。

“我雖然看不見你的表情，只能聽見你的聲音，但是我卻知道你在羨慕我。你很清楚無論你能看透多少人的心，獲得多少成功，都不及一個全身心信賴你，而你又信賴著她的人?！?/p>

“我……我總是習慣于……揭穿別人的謊話。其實很多時候別人的謊話無傷大雅，要么是為了安慰自己，要么是為了不傷害別人。但我還是習慣于戳穿?！辟R逍笑了。

“你肯定總是很不給面子的戳穿高恒，他現(xiàn)在鐵定晾著你了。”洛衍之笑的幸災(zāi)樂禍。

“被晾著也好，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不參與，反而是對自己也是對cac的一種保護?！?/p>

“喂，賀逍……我給你一個可行的建議怎么樣？”

“什么建議？”

“如果你見到了朋友圈里那個老同學，在你揭穿她的謊話之前，試著把她的謊話變成事實，怎么樣？”洛衍之說。

賀逍頓了頓，然后笑了：“原來還可以這樣操作呢?！?/p>

“當然可以啊?！?/p>

兩人聊了一會兒，周夏就帶著給洛衍之換洗的衣服回來了。

賀逍起身準備離開，周夏特地送他去電梯口。

“醫(yī)生有說他多久可以復(fù)明嗎？”

“沒有。但是我們這邊預(yù)約了美國的一家醫(yī)院，我打算陪他過去看看。”周夏說。

賀逍皺了皺眉頭：“睿帆不是正在和漢能集團談收購嗎？”

“他都這個樣子了，哪里還管得了這些？”周夏聳了聳肩膀。

“就當度假和休息好了。他難得不算計，讓腦袋和眼睛都休息?！敝芟牡拖骂^來笑了笑，露出了那兩顆小虎牙。

賀逍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游輪上見到她的時候，她一躍而下跳進水里。

永遠義無反顧。

她做下的決定是這樣，她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也是這樣。

“你知道嗎，你和洛衍之很像。”

“我和他像？”周夏笑了，“我哪里和他像了啊！”

“你們都很克制。我說的克制，是指你們都知道界限在哪里。你們知道怎樣保護自己所擁有的，然后才去追求遠處的目標?！?/p>

“如果說洛衍之知道保護自己所擁有的，那他之前在cac，怎么會那么多次差點一無所有啊?！?/p>

“那是因為在他看來，那些都是身外之物?！辟R逍走進了電梯，轉(zhuǎn)過身來又說了一句，“但你不是?！?/p>

周夏還想說什么，電梯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

為了準備去美國，周夏一個人收拾著他們兩個人的行李。

洛衍之也暫時出了院，他坐在沙發(fā)上，就聽見周夏一邊在忙碌著，一邊問他。

“這個剃須刀要不要帶上？”

“嗯，帶上?！?/p>

“你要帶幾條毛巾？”

“兩條應(yīng)該夠了?！?/p>

“那我還是多給你準備兩條！”

洛衍之站起身來，朝著周夏忙碌的方向走過去，一不小心就被地上的行李箱給絆倒，重重地摔了下去。

周夏一聽見聲響，就趕了過來，把他扶了起來。

“你要不要緊??？有沒有摔疼?。俊?/p>

別看洛衍之長胳膊長腿的，這么摔一下，周夏生怕給摔折了。

他單手撐在地上，還好膝蓋正好跪進行李箱里了，這要是在地板上摔一下，周夏覺得自己會心疼死。

“沒有，就是給嚇了一下?！?/p>

周夏把他扶回了沙發(fā)上，蹲在他的面前，給他揉手掌。

“你如果要找我，就叫我過來啊。你看，這樣就摔著了?！?/p>

周夏很認真地給他吹了吹。

洛衍之忽然笑了：“從前都是我哄你，現(xiàn)在變成你把我當成小孩兒來哄了。”

周夏剛想要說什么，她一抬頭，對上洛衍之的眼睛，她看到了一絲晦澀。

無論這個男人表現(xiàn)的有多么開朗，他是不可能不失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