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用或是嘲諷,或是鄙夷的目光注視著男孩,那些傷人的話語也成了鎖住他快樂的禁錮。
他走在泥里,身后拖著長長的鎖鏈。他的腰還沒有彎下,可膝蓋卻已經(jīng)承受不住這樣的重量,幾乎踉蹌倒地。
“天!爸爸快回頭看看他吧!”有人盯著陸白的畫,鼻子發(fā)酸。那些栩栩如生的場景,每一幅都沉甸甸的壓在他們的心里。
“我的天,你快轉(zhuǎn)頭看看他?。∵@不是你的兒子嗎?”
“我不行了,太虐了。如果這是陸白的計謀,我不得不承認(rèn),他真的觸動到了我。我現(xiàn)在心里簡直揪著疼?!?/p>
陸白身邊的談益就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他甚至直接紅了眼。
他終于知道陸白之前為什么會那么沉默,因為,他在沉淀自己的感情,想要將所有的委屈,擰成細(xì)水長流,否則,畫沒畫成,從未被父親擁抱過的崩潰就會將他迅速淹沒。
很快,高中時期,那是男孩最好的成績,市模擬考第一名。他帶著獎學(xué)金,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可周圍的人里,卻有一個面容兇惡的男子,表情貪婪且猙獰。
陸白學(xué)校里,吃過當(dāng)初陸白高考作弊這個瓜的人頓時都明白,這段就是陸白被高利貸威脅的事兒了。
不少人心都跟著懸著。
因為那男人實在是太危險了。只這樣看著,就令人心驚膽戰(zhàn),當(dāng)時被一路跟蹤到家里,又被威脅的陸白,到底會多害怕?恐怕至今也是他過不去的夢魘吧!
然而陸白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甚至像是不受這段記憶影響一樣,繼續(xù)畫著下一幕??僧嫷揭话?,他的筆終于停了。
談益看過去,發(fā)現(xiàn)陸白的手在顫抖,仿佛承受著極大地痛苦。
“你,還好嗎?”談益從側(cè)面扶住陸白的腰,“我給你拿個凳子你要不要?”
陸白機(jī)械的搖頭,他的眼楮沒有離開過畫布,而更加激動的情緒全都壓抑在眼底,導(dǎo)致他渾身都在發(fā)抖。
這一瞬間,談益仿佛從陸白的畫里聽到一聲哀鳴,仿佛那壓抑的黑色,都是陸白不能顯露在人前的哭泣。
談益下意識抱住了陸白,這是一個安慰的動作。
可下一秒,他就被陸白用力推開。
“抱歉,謝謝?!标懓椎吐曊f出這四個字,換掉了手里被他捏得變形的筆,又拿出了另外一只。
他閉上眼,將情緒穩(wěn)住,然后畫出心里最不堪也最痛苦的回憶。
十八歲生日。
而這一天,也是父親唯一一次偏過頭,主動和他說話的一次。
畫面里,父親手里拎著蛋糕,半偏著的臉,不在冷漠,唇角還帶著笑意。跟在他身后的男孩不敢越過父親,可卻抬起手,牽住了父親的衣角。滿是眷戀。
這是境況轉(zhuǎn)好了嗎?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要變成溫暖了??烧勔娴男膮s再度浮起。他感覺到了不好的預(yù)感。
果不其然,下一幕,路上只剩下一個人,就是那個孤孤單單的男孩。他換下了校服,身上一身黑衣,幾乎和背景里的黑暗融成一團(tuán)。
而那位從來不露臉的父親,也終于露出了他的模樣。
相當(dāng)好看的中年人,眉眼俊秀,像極了從容的學(xué)者。可惜,這么好看的人,最終卻只講全貌出現(xiàn)在男孩懷里的遺像上。
所以,那位父親,竟然死了嗎?
而且看陸白畫上的情景,這個男人,是死在陸白生日那天的!
談益震驚的看著陸白,他想問,這畫上的是真的嗎?
可陸白卻用換了一支筆,這次,他畫的,卻是頭頂?shù)奶枴?/p>
陽光透過云層,將老城區(qū)昏暗的天空都點亮了。連那些腐朽的簡直,也蒙上了神圣的光芒。好像一切都會過去。
然而最可笑的,卻是這男孩的前半生,卻從未得到一絲照拂。
而這,就是陸白長大的家庭。就是陸白過去一切不曾向眾人宣之于口的經(jīng)歷。也是他給與過去所有辱罵過,厭惡過,鄙夷過他的所有人的一個最簡單明了的解釋和回?fù)簟?/p>
對,他骯臟,滿身泥濘,那是因為從來沒有人愿意為他拂去身上的塵土。
他陰沉,不善表達(dá),那是因為背負(fù)著害死母親的罵名,根本沒有人愿意正眼看他。
他從不提起父母,仿佛不孝,那是因為他父母雙亡,已經(jīng)無家可依。而他唯一見過的父親,從小到大,從未擁抱過他。吃過的唯一一口糖里,也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而這就是所有人,一直以來,嚷嚷著想要的真相。 m.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