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燕然問:“黎青海會來嗎?”
“自然不會?!痹埔酗L繼續(xù)在院中畫畫,隨口道,“一早就同江凌旭一樣,稱病了。他或許是命里犯江家,早年一直被江南斗壓著,好不容易等到機會,有望翻身壓江家一頭,卻偏偏遇到王爺出手,嗯,也挺倒楣?!?/p>
紙上繪著蘭草玉盞,筆鋒稍顯青澀稚嫩,兔子不像兔子,反而似個長毛的球,但蕭王殿下被愛情蒙蔽了雙眼,依舊覺得甚是可愛,便道:“畫好之后送我,讓宮廷匠人裱起來?!?/p>
云倚風趕緊謙虛:“我這畫也就一般,如何能掛在珍寶殿中?!?/p>
季燕然:“……”珍寶殿,那是皇家收藏歷代名家名作的地方,你這畫吧確實不太行,我的意思是裝裱好后,我們再搬回王府,放在自己臥房中。
云倚風又問:“你說皇上會答應嗎?”
季燕然看著他誠懇,而又猶豫,而又期盼,而又雀躍的眼神,立場頓失,斬釘截鐵答曰,能。
云倚風頗有責任感,又重新提筆:“那我再好好潤色一番?!?/p>
季燕然溫柔替他擦汗:“外頭天氣熱,云兒別潤了?!痹贊櫼矟櫜怀觥膀屔阶吆V醚矍啊保蝗缁胤砍云咸?,好好陪一陪見色忘義,硬要將你這兩根小破草掛在顧愷之旁邊,供子孫后世瞻仰的、權勢滔天的,你相公我。
云倚風向后靠在他懷中,繼續(xù)懶洋洋畫得頗有興致。他幼時受盡磨難,自不比皇家子弟琴棋書畫樣樣有人教,頂多只能學學寫字念書,所以什么撫琴啊、畫畫啊,都是長大后自己琢磨出的樂趣。季燕然看他精神像是不錯,便也沒再催促,只握住那雪白手腕,細細帶著在紙上描一遍,這里畫一叢花,那里畫一尾魚,生生將整張宣紙都填滿。
云倚風笑著說:“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亂就亂了。”季燕然愛不釋手把玩著掌心細腰,又在側臉親一口,“有我在,莫說珍寶殿,就算金鑾殿,云兒也是想掛多少就掛多少?!?/p>
江凌飛剛跨進院門,就看到這么一副紙醉金迷的荒淫畫面,頓時后退兩步,冷靜道:“實不相瞞,我瞎了?!?/p>
季燕然耐心關懷,瞎了就趕緊去找大夫看,治好之前別回來。
“梅前輩正在給叔父扎針呢?!苯栾w走近,一把扯過桌上宣紙,“給我看看,這畫……謔!”
季燕然冷冷一眼掃過來:“這畫,我將來準備掛到珍寶殿?!?/p>
江凌飛熟練稱贊:“那珍寶殿可真是占了大便宜,此一幅能頂旁人十幅?!碑嬅婺墙幸粋€滿啊,名家繪孤山淺灘,云門主繪……什么都繪,又是山水又是花鳥,還寫了兩首酸不溜秋的歪詩,恨不能將犄角旮旯都填滿。
看來這字寫得好看之人,畫不一定好看。
就像武功修為精絕的人,撫琴也不一定好聽。
江凌飛清清嗓子,趕緊將此危險話題轉移開,以免拍馬屁的方向不對,又被狐朋狗友威脅痛毆,便道:“我方才順便去了鴻鵠樓,見大門緊閉,家丁亦很少進出,連大哥的面都沒見著,就被他院中管家打發(fā)走了?!?/p>
“原本勢在必得要做掌門的人,一夕失勢,面子上自然掛不住?!痹埔酗L放下筆,“若是個生來就無恥不要臉的痞子,倒也罷了,偏偏江大少爺還一板一眼都規(guī)矩得很,打小就不茍言笑高高在上,現(xiàn)在成了落架的鳳凰……看家中有誰和他關系親近 ,不妨去試著勸一勸,日子總還是要繼續(xù)過的?!?/p>
“這種時候,江家還有誰敢往鴻鵠樓跑。”江凌飛捏開一個石榴,挑了飽滿的紅籽給他,嗤道,“怕是走路都要繞著走。”
石榴看著血紅,卻極酸,云倚風便也喂了一個給季燕然,看著他直笑。這有情人你儂我儂的大好畫面,江三少身處其中,覺得自己正在散出萬丈光芒,那叫一個刺眼啊,多余啊,心酸啊,便轉身想走,月圓圓卻急急跑進門,高興道:“梅前輩讓我來稟報少爺,掌門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