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番外:武林盟主(下)
山間風寒,季燕然解下自己的披風,替他仔細圍好,提醒:“這張嘴與其現(xiàn)在存心氣我,不如留著晚上多說些好聽的,或許我還會考慮放過你?!?/p>
云門主氣焰頓時被澆矮三寸,咬住下唇支支吾吾哼一句,不說了,我不說了。
季燕然敲敲他的腦袋,先將人裹進懷中,單手握著那垂下來的鋼索飛掠上懸崖,又再下去一回,將王松也像提溜小雞仔一樣,給拎了回來。
金刀派的一眾管事,早已聞訊齊聚懸崖,一個比一個惴惴不安——無論是武林盟主從天而降、武林盟主在后山密談、武林盟主墜崖,還是蕭王殿下率軍突然登門、蕭王殿下跳崖救人,每一件單拎出來,都相當令人膽顫,更何況是疊加在一起,更頭疼了。
而武林盟主上來就是充滿疑惑的一句,這鋼索好端端的,怎么說斷就斷?
金刀派眾人聞言,臉更白了三分,什么叫好端端的說斷就斷,聽這意思,難不成還懷疑是我們存心為之?
云倚風看了眼王松,意味深長道:“我聽說王掌門在幾年前,就已經(jīng)幫小少爺鋪好了路,既然各項事務都已分派下去,金刀派就該有條不紊正常運作才是,怎么反倒還亂上了?”
季燕然面色不悅,也冷冷掃了眾人一眼。蕭王殿下的眼神,那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嗎?登時便有人冒出一頭虛汗,訕訕道:“是,是,許是鋼索年久失修,斷了吧?!?/p>
此時幾名親兵也已檢查完鋼索斷裂處,在季燕然耳邊用極低的聲音道:“稟王爺,磨痕很深,不像是被人為割斷?!?/p>
“你們先去山下等著?!奔狙嗳环愿?,“待云兒處理完金刀派的事情后,再隨我一道回駐地?!?/p>
親兵齊聲領(lǐng)命,掉頭下了山。王長嘯抱拳道:“蕭王殿下,盟主,這里天寒,還是回前廳說話吧?!?/p>
金刀派已經(jīng)備好了轎,云倚風卻不愿被這些人像老爺一樣抬來抬去,便只讓王松坐了,自己則與季燕然一道,率眾人走下了山。前廳里火盆燒得暖和,前廳里的人卻個個都在冒冷汗,云盟主既已懷疑鋼索斷裂是有人暗中搞鬼,那在這當口,明顯誰最有可能當掌門,誰的嫌疑也就越大,可別不小心當了出頭的椽子,將命也一并送了。
云倚風活動了一下纏著手帕的手指,慢條斯理道:“關(guān)于王掌門當年的安排——”
“掌門的安排極為周全,推行多年,也一直沒出過紕漏?!毕骂^有隱隱覺得自己要第一個倒楣的,趕緊搶話道,“這回幫派里之所以出了亂子,也只是商號上的小事,與掌門之位是斷然沒有關(guān)系的。”
“如此啊?!痹埔酗L點點頭,又問,“那現(xiàn)如今王掌門臥病不起,諸位打算由誰來做掌門?”
“……”
堂下一片沉默,眾人面面相覷,良久,方才有人道:“掌門只是風寒,多休息一段時日,想來就能康復。”
云倚風好脾氣地看著他:“所以?”
季燕然手指微微一松,手中茶碗蓋“當啷”一聲磕回杯沿,響動雖不大,但在這本就死寂壓抑的前廳里,可就相當嚇人了。
有機靈的立刻道:“關(guān)于掌門繼任者,自然是遵循掌門先前的安排,待少主人十六歲成年后,再一起商議此事。”
“不錯?!痹埔酗L點點頭,“那就按你說的辦,在這剩下的幾年間,無論是王掌門的病情,還是小少爺?shù)陌踩?,我便都在這里交給諸位了,待柳兄出關(guān)后,我亦會再叮囑他一回?!闭f完又和善補一句,武林盟諸事繁忙,我怕不能隔三差五來一趟錦城,替金刀派主持公道,還請諸位見諒。
王長嘯朗聲道:“盟主請放心,我們定會好好監(jiān)督小少爺,習武習文皆不松懈,也好早日擔起掌門之責!”
三言兩語間,關(guān)于金刀派的未來,像是就這么輕巧定下了——可也只能這么輕巧了,否則還能如何?武林盟主的意思已經(jīng)相當明顯了,還要再加一個帶兵前來的蕭王殿下,怕是連臥病昏沉的王掌門本人,都做夢也不會想到,家中竟會迎來這么一尊大佛。
云倚風謙和道:“那便多謝諸位了?!?/p>
待眾人散去后,云倚風又與王松聊了半個多時辰,大致都是在教他為人處世之道。少年感激道:“盟主當真不在這里多住兩天嗎?五叔那里有幾壇好酒,比我的年歲還要大?!?/p>
云倚風心思活絡,酒倒是其次,但想起蕭王殿下在山間那句“算賬”,立刻就覺得,在金刀派住幾天也不是不行。只是目光一對上季燕然,就又瞬間老實了,只干笑道,“小少爺?shù)挂膊挥眠@么客氣,我與王爺還有要事相商,得盡快回一趟軍營。”
王松抿了抿嘴,表情僵硬道:“嗯?!?/p>
云倚風在事后琢磨了許久,他這一臉皮笑肉不笑是什么意思,怎么十三歲的小屁孩也能一眼看出自己的家庭地位,膽大包天地開始嘲笑盟主了?這江湖真是好不講道理。
但是已經(jīng)沒工夫去找那小鬼細細算賬了。在離開金刀派后,季燕然便用披風卷起云倚風,一道策馬離開錦城,去了林城東北大軍駐地。怕帳篷里太冷,索性讓他住在了城中客棧,客房里火盆燒得旺盛,桌上擺著熱茶與點心,床上也鋪著嶄新的厚棉被,連軟鞋里都墊了雪白的皮毛,也不知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是怎么準備得如此周全的。
云倚風問:“王爺如此優(yōu)待我,算不算有違軍規(guī)?”
季燕然拿出傷藥:“手伸出來?!?/p>
云倚風趴在桌上,將胳膊直直伸過去:“王爺這語氣,不像是要替我上藥,倒像是先生要打我手板?!?/p>
“哪個先生能治得住你?!奔狙嗳唤忾_手帕,剛想往傷處倒藥粉,卻又怕他會疼,便拉著人坐到床邊,將他整個圈進自己懷里,“收到傳書說你在錦城,我高高興興去接,沒曾想,剛上山就看到你在跳崖?!?/p>
掌心刺痛,云倚風也沒心情再辯解自己不是跳崖了,只倒吸著冷氣道:“輕點。”
季燕然又是心疼,又覺得他這小心翼翼的模樣挺可愛,便笑著親了臉頰一口:“你乖一些,我便輕一點?!?/p>
“嗯。”云倚風靠在他胸前,“我想去東北軍營里看看。”
“明日吧,今天太晚了?!奔狙嗳挥眯碌目噹嫠匦吕p好,“方才老張來找我,說手頭還有些事,我先過去看一眼,會盡快回來,你且好好歇一歇?!?/p>
正說著話,軍營里的人便又來請王爺,像是的確耽擱不得,云倚風將季燕然送出門,叮囑:“早去早回。”
蕭王殿下攬過那纖瘦腰肢,在額上蹭了蹭:“嗯?!?/p>
另一旁的小兵只有十七歲,哪里見過這恩愛陣仗,只嚇得趕緊低下頭,不敢再多看了。只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瞄,那層層衣擺像綣雪一樣,可當真是……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