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體與銀子,都已經(jīng)備好了?!敝雰旱?,“往后幾日會陸續(xù)送往老地方,你只管來取便是?!?/p>
長右笑了兩聲,將瓶子放在桌上,又上下打量她:“我倒喜歡你的病態(tài)模樣,不如留下來,同我一道過日子吧。”
蛛兒狠狠瞪了他一眼。
長右繼續(xù)道:“我知道,你喜歡那風(fēng)雨門的門主,但他那樣的神仙郎君,怎會看上你這陰溝里的丑陋怪胎?這世間只有我,只有我啊……”
“啪”一個清脆的耳光。
蛛兒啐道:“你最近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
“你能比得過蕭王殿下?”長右繼續(xù)湊近,雙目亢奮顫抖,像是從這污穢言語里收獲了不少快感,“你能讓他在床上欲仙欲死?”
蛛兒尖著嗓子叫嚷:“你閉嘴!”她聲音如刀,刺得長右耳膜微微一疼,伸出小指想要摳挖,卻覺得指尖像是頂?shù)搅耸裁?,耳中又是一陣劇痛,半邊身體也麻痹了。
云倚風(fēng)原也沒指望幾根毒蜂針就能放倒這兩個老毒物,他破窗而入,雪白衣擺翩飛,單手拔劍出鞘,先將蛛兒一掌打暈在墻角。長右此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八成,見云倚風(fēng)來者不善,本想踉蹌向外逃跑,卻反被重重踢回桌上,“叮鈴哐當(dāng)”打碎一堆藥盅。先前那琉璃盞也碎了,紅色的藥液流淌出來,長右胸口劇烈起伏兩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像獸類一樣趴伏在桌,伸出鮮紅的舌頭,迅速將那玩意舔了個一干二凈。碎渣將他的唇舌都割破了,鮮血淋淋漓漓流淌,引得滿屋蠱蟲越發(fā)躁動。
云倚風(fēng):“……”
長右舔了舔血跡,嗓子里發(fā)出古怪的聲音,渾身青筋暴凸,雙眼也從先前的漆黑變成了暗紅……直至鮮紅。
他像巨猿一般拔地躍起,黑袍寬袖張開,又不知從里頭爬出了多少密密麻麻的蟲類。云倚風(fēng)看得心驚,反手持劍一擋,“噗嗤”一聲,也不知是刺破了什么臭玩意,一股惡腥登時彌漫開來,連墻角昏迷的蛛兒也被熏得咳嗽了兩聲。
長右看起來已經(jīng)完全喪失理智了,只如瘋狂的野獸一般盲目追著“獵物”,也無痛覺。云倚風(fēng)只與他過了三四招,身上便已落了七八只濕噠噠的大蟲,心里登時又冒出一萬句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的粗鄙之言,后見那巫師還在大張著嘴亂咬,靈機一動,干脆不打了,只拖著蛛兒飄飄搖搖向外跑去。果不其然,長右也跟了上來,三人就這么掠過屋頂、樹梢,一路轟轟隆隆地沖到了密林里。
數(shù)百精兵一擁而上,費了好一番力氣,方才將“嗷嗷”咆哮的長右制服在地,用鐵網(wǎng)兜了起來。
黃武定受驚不淺:“他瘋了?”
“先前王爺只擔(dān)心這群人會將猿猴換成白象,現(xiàn)在看來,他們八成還想過要換成人?!痹埔酗L(fēng)道,“先將這兩人帶回去吧,也不知道藥效退去后,他還能不能清醒?!?/p>
以及另一名灰衣侏儒,也被從床上揪了起來。整座漆黑大宅都被官兵暫時封鎖,等著季燕然與黃武定翌日再來查看。
而云倚風(fēng)回到客棧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洗了個澡。邊洗便感慨,由奢入儉難啊,先前鬼窟一樣的日子,還不是照樣咬著牙挺過來了,現(xiàn)在卻連衣袖上落幾只臭蟲都覺得渾身不自在。泡在香噴噴的水里,云門主積極反省,最后得出正確結(jié)論,這都是蕭王殿下的錯——誰讓他慣的?
季燕然在外敲門:“云兒?!?/p>
“如何了?”云倚風(fēng)擦著頭發(fā)打開門。
滿室生香,美人溫軟,只可惜手頭還有一堆瑣碎煩心事。季燕然接過帕子:“兩人都被水潑醒了,蛛兒不肯說話,長右倒是一直在鬼叫喊冤,說他并未作惡?!?/p>
“他若不算作惡,這世間就沒惡人了?!痹埔酗L(fēng)搖頭,“不過話說回來,連鬼刺都要從他手中買藥,此人還真是有些本事?!?/p>
“裝神弄鬼,以蠱害人,這種本事還倒不如沒有。”季燕然道,“不過你既說他又貪財又好色,那照我的經(jīng)驗,這世間貪財好色之徒,大都是軟骨頭,落在黃武定手中,只怕連半天都撐不過去,他就哭爹喊娘要招供了。”
“蛛兒是鬼刺的心腹,這么多年來,一直形影不離跟在他身邊。”云倚風(fēng)道,“現(xiàn)如今落在我們手中,也算老天幫忙,至少能弄清楚這一年里,臘木林中都發(fā)生過什么,還有……”他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還有江大哥的下落,若他消息靈通,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知道,我們就在玉麗城中吧?”
先前剛知道身世時,還曾開玩笑胡鬧過,說假如羅入畫當(dāng)初抱著孩子順利抵達(dá)西南,那自己說不定也已混成了野馬部族的頭目,正天天蹲在野林子里,挖空心思與季燕然作對。誰曾想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大半圈,身邊還真就冒出一個野林子里的頭目來。
正所謂造化弄人,各種弄,胡亂弄。
見季燕然沉默不語,云倚風(fēng)便也沒在繼續(xù)問,只拉過他的手,笑著說:“走吧,我們?nèi)タ纯粗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