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夜晚,有星星伴著露。
……
山林里,篝火熊熊燃著,鬼刺坐在樹下,撥弄著手里幾枚藥丸。蛛兒站在一旁,心里雖說快急瘋了,卻也不敢表露出來,只將手中的帕子使勁絞著,幾乎要扯碎了去。一想起此時云倚風(fēng)正在與靈星兒獨處,或許還在輕聲說笑著,由她伺候飲食起居,就恨不得一口一口咬碎了她,還有那日在山崖下遇見的女人,那個斗膽穿著一身白的女人,她們怎么敢?都該死了才好!
一群鳥雀被驚飛,她警覺地抬起頭,看著自林中出來的一群人:“……蕭王?”
鬼刺也抬起了雙眼,在他身側(cè)快速找了一圈。
“我家公子呢?”蛛兒跑上前,急急道,“他、他怎么不在王爺身邊?”
江凌飛聽得莫名其妙:“云門主當(dāng)日不是被你們擄走的?怎么反倒同我們要上人了?!?/p>
“他從章臺莊跑了?!敝雰嚎薜?,又跪在哀求,“王爺,你去尋一尋門主吧,他躲著我們,可定然不會躲著王爺,若不按時服藥,怕是……怕是連三個月都撐不過去了啊?!?/p>
聲音凄厲,如從地底爬出來的冤魂,撕裂了嗓子一般。
……
清晨的太陽升了起來,照得整個鎮(zhèn)子都暖融融的,集市上熱鬧得很。靈星兒挎著一個小背簍,穿著農(nóng)家女的樸素衣裳,又簡單易了容,混在人群里買肉買菜,看著也是有模有樣,她惦記著云倚風(fēng)喜歡喝湯,又買了幾條新鮮的活魚,裝在大瓦罐里,準(zhǔn)備用網(wǎng)兜養(yǎng)在小溪中,隨時能取來用。
一個姑娘家,背著米面肉菜,抱著一口裝滿水和魚的大罐子,走在路上,想不惹人注目也難。
村民都在笑著指指點點,說這不知道哪里來的姑娘,將來出嫁后怕是要打相公的。靈星兒拉下斗笠遮住大半臉龐,跑得更快了些,腳下輕盈飄忽,須臾就消失在了山中。
幾名男子對視一眼,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云倚風(fēng)依舊在院中曬著太陽,院中也不知從誰家跑來一只大鵝,正耀武揚威到處走著。記起當(dāng)初在望星城中,某人那句“像鵝”,他忍不住就湊過去,想要仔細(xì)看看鵝到底是個什么長相。
大鵝冷靜與他對視片刻,二話不說,張開嘴就要叨,雪白翅膀“呼啦啦”一張,那就是神話里的鵬!
云倚風(fēng)拖著病軀,一臉虛弱,跑得飛快。他現(xiàn)在要養(yǎng)病,半分力氣都不想使,況且要打贏這只大鵝,只用半分力氣像是也不夠。
日暮時分,靈星兒跨進(jìn)院門:“門主。”
大鵝正躺在軟榻上,兩只爪子朝天,睡得舒坦又愜意。
靈星兒:“……”
云倚風(fēng)蹲在屋頂,雙手撐著下巴,目光幽幽。
靈星兒笑了足足半個時辰,直到睡前還時不時“噗嗤”一下,想著待將來門主養(yǎng)好了傷,自己定要將這件事告訴師兄。云倚風(fēng)也是哭笑不得,靠在床上懶洋洋打了個呵欠,裹著被子剛準(zhǔn)備入睡,卻聽到外頭像是有些異響。
他眉頭一皺,左手摸上枕邊的飛鸞劍,豎起耳朵仔細(xì)聽著。
十余名男子依次跳入院中,手中皆拿著明晃晃的刀,互相做了個手勢,悄無聲息向著臥房逼近。
靈星兒也已覺察出異樣,貼在門縫向外看,幾枚飛刀輕輕滑入掌心,只是還未來得及有所行動,隔壁房中已經(jīng)呼嘯飛出數(shù)十枚銀針,云倚風(fēng)單手執(zhí)劍縱身而出,身影在月光下如輕盈飛雪。那些江湖中人不知他中毒,不敢一味強攻,只顧著后撤,趁此空檔,云倚風(fēng)一把拉住靈星兒,帶著她往山中逃去。
這一逃,那些江湖人便瞧出了他腳下的虛緩,再看廚房里到處都是藥,也就猜出八成是在這里養(yǎng)傷,便紛紛追了上去。山中夜風(fēng)寒涼,云倚風(fēng)又穿得單薄,方才那一招已經(jīng)用盡了他的力氣,胸口也泛上刺痛來。
“門主!”靈星兒扶住他,“你沒事吧?!?/p>
“自己跑?!痹埔酗L(fēng)粗喘著,“別管我?!?/p>
“我殺了他們!”靈星兒狠狠將發(fā)辮一甩,拔劍便迎了上去。云倚風(fēng)心里嘆氣,抬手封住胸口兩處大穴后,也咬牙去幫她,原以為至少能過個百余招,博得一線生機,豈料剛一出手就被打落了飛鸞劍,人也踉蹌著跌倒在地。
“你們放開門主!”靈星兒被兩名男子制住,只急得大罵。
“風(fēng)雨門壞了規(guī)矩在先,總該給我們一個交待。”打頭那人先云倚風(fēng)從地上扯起來,“難不成還想在山村里躲一輩子?”
云倚風(fēng)擦了擦嘴角鮮血:“有王幫主這般惦記著我,哪里敢奢望躲一輩子?!?/p>
“現(xiàn)如今可沒有盟主護(hù)著你了?!蹦侨嗽谒叺?,“落在我手里,你就等死吧?!?/p>
云倚風(fēng)點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你若敢碰星兒一根指頭,傳出去怕是會被全江湖不齒,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p>
“一個小丫頭片子,我和她計較什么。”王攀往后看了一眼,不屑,“穴道三個時辰后便會自己解開,不會有人傷她?!?/p>
云倚風(fēng)道:“王幫主還真是俠義……咳。”他話未說完,肚子上便挨了結(jié)結(jié)實實一拳頭,緩了半天方才順過氣,抬眼與他對視,冷冷道,“怎么,連帶我回白河幫都等不及了?”
王攀恨的牙癢癢,捏起他的臉,抬手便又要打下去,卻覺得掌心一陣寒涼,錯愕抬頭看時,那里已被穿出一個模糊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