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推開窗子, 屋頂蓬松的雪驟然塌下一塊, 與窗下的雪撞在一處, 也沒發(fā)出太大聲響。只是雪碎撒了祁襄一臉, 帶著一縷來自隔壁院的梅花香, 清新怡人,涼而不冰。
昨天雪下了一夜, 有白君瑜陪著,祁襄半點都沒感覺到冷, 還睡了個安穩(wěn)的好覺, 今天醒得也特別早。
白君瑜披上外衣,將祁襄身上的大氅又圍得緊了些。祁襄能記得圍件衣服再開窗,他已經(jīng)不忍心再說什么了, “天還沒亮,這雪景也差了點意思?!?/p>
“景在人心, 我現(xiàn)在看著是美,與別人來說, 可能就是愁了。”祁襄將窗子關(guān)小了些,坐在榻上親手給白君瑜理衣服、系鈕子、系腰帶。
下雪對賣早餐的小販來說, 無疑是影響生意的,對今日要出發(fā)去西陲的胡家母女來說, 也無疑是路行艱難、雪上加霜的事。祁襄居于這京中一隅, 有白君瑜陪著,炭盆也剛重新加了新炭,就像這屋里與屋外一樣, 是春與冬的對比,換作以前,祁襄大概也沒心思欣賞這份美景?,F(xiàn)今卻覺得安穩(wěn)如此,也是幸事。
“雪天路滑,今天你騎馬慢行吧?!倍景拙ざ嗍亲R車,今天路滑,怕馬車不好控制。坐轎子也擔心轎伕腳滑。所以還是騎馬慢慢溜跶過去好些,至少白君瑜對控制馬匹還是很熟練的。
“知道了。”每次祁襄像這樣給他安排這些瑣事,他都能真切地感覺到他們就是一家人。
祁襄又白又細的手指幫他系著腰帶,他的腰帶系起來有些復雜,祁襄就靠得比較近,看得白君瑜心癢癢。等腰帶最后一個卡扣扣上,白君瑜捏住祁襄的下巴,吻上了去。
祁襄無奈又縱容地與他糾纏,手卻沒有去抓他的朝服——這若是抓皺了,不好解釋不說,還讓白君瑜遭笑話。
絲絲梅花香細繞在兩人鼻尖,為此刻的火熱覆上一層清凜,像是時刻提醒著兩個人點到為止就好,別耽誤正事。
丫鬟們魚貫進院,手上捧著洗漱品和甜湯,一個人低著頭,恪守規(guī)矩。
這是潘管家定的規(guī)矩,誰也不敢造次。這規(guī)矩原本是祁府上有的,大夫人怕各院的丫鬟不安份,想爬床當姨娘,所以這方面看得格外緊。原本潘管家是不屑的,這男人納不納妾,納幾個,完全是源于自己的心意,硬防也是防不住的。但現(xiàn)在,潘管家卻有樣學樣,甚至覺得非常有必要。他家公子當然是最好的,白將軍喜歡那是再正常不過了。但如果有小丫鬟不安份,借機生事,他家公子還能跟一個丫頭片子鬧不成?太失風度了,所以這事從根本上就要按住。這院里平日伺候的都是小廝,可總有些細制的活兒是小廝干不好,還得丫鬟來的。這規(guī)矩自然也要把得嚴,才不會讓自家公子吃虧。
而郤十舟也非常贊同,導致祁襄在這個宅子里沒了話語權(quán),就隨他們的意思辦了。
其實祁襄從始至終都沒擔心過白君瑜會變心。白君瑜是什么性格他很清楚,也是因為了解,才更放心?,F(xiàn)在就算真有丫鬟不安份,也肯定是被白君瑜直接趕走或者發(fā)賣掉,不可能有什么余地的。
洗漱完,兩個人把甜湯喝了,白君瑜才出門。
城門開,胡小姐雙眼紅腫,扶著母親,跟著發(fā)配的隊伍一同出發(fā)。她已經(jīng)見過了書生,說了好長時間的話,無論不甘心還是認了命,在這一面之后,他們都將不再是一個世界的人,或許從來就沒在一個世界。
因為已經(jīng)打點過官差,官差也沒有為難她們,只給戴了最輕了鐐銬就出發(fā)了,這樣路上也不會太辛苦。
榮清也正好在這個時辰前往恩華寺,他并不知道會遇上流放的隊伍,而官差自然也是請他先行。這時,胡家母女突然沖出來,說自己有話要對榮清說。
榮清得知了兩人的身份,心里琢磨著她們能知道多少自己想要聽的東西。而胡小姐也是山門見山,壓低了聲音提了句三皇子,榮清就把所有疑慮全壓到一邊,帶胡家母女到城外一側(cè)細談。
胡家母女告訴他胡明伍一直是聽三皇子的命令行事,這些年他們家也撈到三皇子不少好處,但家落至此,也難免對他們的不管不問心生怨恨,所以愿意把自己的都告訴二皇子,讓三皇子的行事大白于天下。
還說胡明伍與三皇與和左相來往頻繁,時常一起密謀,還拉攏了許多其他官員。舞弊之事是彭良找上門讓胡明伍參與的,胡明伍是因為這中間有三皇子和左相的幫襯,這才敢答應。還有那些軍功,有時是胡明伍蓄意強占他人的,為的就是不讓別人爬到他頭上,而這中間也有左相的授意。他們家與左相府及其一黨時常往來,胡明伍是沒留下什么證據(jù),但胡夫人參加過的這些夫人們的宴請可不要太多,都是能說得出時間地點的,根本不難查。而夫人相交,往往也是各家之間的相交,會比男人們聚在一起更不引人注目。
總之諸如此類的事,胡家母女說了不少,也都是告訴過祁襄的。祁襄挑了能說的讓她們跟榮清說,也不算冤枉三皇子和左相。這事就等于從祁襄這兒直接轉(zhuǎn)推到了榮清那里,榮清為著自己的地位和榮華,定然比祁襄更上心,也更積極。
而這對胡家母女來說也不為難,畢竟她們說的也都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