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哥哥”這個稱呼,實在是我人生陰影之最。】
大清早,山林里的鳥雀嘰嘰喳喳著將我從睡夢中喚醒,此起彼伏的鳴叫聲猶如就在耳邊一般,吵得人頭疼。
林子大了真的什么鳥都有,我記得昨天明明有關(guān)窗,怎么會聲音這么吵?
掙扎著睜開雙眼,整體昏暗的臥室內(nèi),與大床相對的角落不知怎么泄開了一段窗簾,耀眼的陽光透過敞開的窗戶傾灑進來,在地毯上投出一道明亮的光斑。
晨風吹起窗紗,飄起又落下,我這才注意到那刺目的陽光之后還坐著一個人。
驚嚇得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等視線重新適應(yīng)黑暗,看清對方熟悉的五官,我又整個人塌下肩膀,松弛了緊繃的脊背。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宋柏勞見我醒了,按了下手邊的遙控器,窗簾隨他動作緩緩朝兩邊拉開。
“半個小時以前?!?/p>
我就像一只見光死的吸血鬼,伸出手臂遮擋陽光,之后又做了幾次眨眼的動作才徹底適應(yīng)光線。
宋柏勞西裝革履坐在窗邊,身前擺著咖啡和三明治,我醒來前他應(yīng)該正在用早餐。不敢相信,我竟然睡得人事不省連他什么時候進房間的都不知道。
一想到自己在熟睡時被宋柏勞盯視了半個小時,期間可能各種打呼癟嘴磨牙,我就腦袋發(fā)脹,面孔火熱。
“那你……怎么不叫醒我?”我面對他,一點點倒退著爬下床。
“看你能睡到多晚。”
我偷偷瞄了眼床頭柜上的電子鐘,明明才九點不到,也沒有很晚……
我穿著睡衣,光腳踩在地毯上,與他相隔五米的對角距離,仍然覺得緊張。
“今天你怎么回來這么早,又有東西忘拿了嗎?”
宋柏勞喝一口咖啡,聽到我的問題,不輕不重將被子放回托盤,發(fā)出“嗒”地一聲,我心也跟著一顫。
這大概意味著,我可能說錯話了。
“我的家,不拿東西就不能回來嗎?”他語氣也不如何嚴厲,甚至稱得上和顏悅色,但我知道這些都是假像,是讓我放松警惕的煙霧彈,敵人的詭計。
我連忙表示:“沒有沒有,你隨時都能回來!”
宋柏勞挑剔地打量我,從腳到頭,最后定在我的腦袋上。我猜想我的頭發(fā)經(jīng)過一夜輾轉(zhuǎn),應(yīng)該翹得挺厲害的。
“趕快收拾一下,下午你要和我去一個地方。”
得了他的命令,我開始四下搜尋自己的拖鞋,一只在床旁找到,另一只卻怎么也找不到。我矮下身,看向床底。
“呃……我能知道是什么地方嗎?”我看到那只拖鞋躺在不遠處,該是被我昨天上床前踢到床底的,便努力展臂去夠它,終于夠到了,宋柏勞的回答也在耳邊響起。
“孤兒院?!?/p>
我跪在地上,直起上半身,像只迷茫的土撥鼠那樣呆滯地看著他:“孤兒院?”
不是宋柏勞忽然善心大發(fā),也并非他突發(fā)奇想要收養(yǎng)孩子,原來一切都是早就定好的慈善行程,只是他臨到頭了才想到告訴我。
等我洗漱好,換上宋柏勞親自挑選的衣物,已經(jīng)快要十點。匆匆吃了個早午飯,抹著嘴便與等得有些不耐煩的男人坐上了前往孤兒院的私家車。
在車上,宋柏勞告訴我這是慈善,也是秀,到了那里全程會有攝影師跟拍,讓我不要亂說話,也不要做有失體統(tǒng)的事情。
我諾諾答應(yīng)了,可一想到不僅要面對鏡頭,還要面對孤兒院的孩子和老師,內(nèi)心不免有些忐忑。
要是沒應(yīng)對好出了紕漏,宋柏勞一定會扒了我的皮……
而就像是聽到我的心聲,宋柏勞涼涼睨著我道:“你要是搞砸了,不僅我會扒你的皮,駱青禾還會抽你的筋,他對自己的公眾口碑一向十分看重?!?/p>
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直呼駱青禾大名,看來上次那個巴掌余威尚存,叫他記恨到現(xiàn)在。
“爸爸……”宋柏勞遞了我一眼,我馬上心領(lǐng)神會,“咳,我搞砸了,為什么會影響到他?”
宋柏勞按下手邊按鈕,將車廂當中的隔板緩緩升起,與駕駛室完全阻隔。
“他在準備競選國會議員,香潭一共四個名額,一千多萬人,他能不小心謹慎嗎?”
全國每個選區(qū)會有四個議員名額,一共兩百個席位,當選議員后,任期長達六年。經(jīng)他這樣一說我才意識到,原來不知不覺竟然已經(jīng)到換屆的時候了。
雖然香潭地方不大,但由于經(jīng)濟發(fā)達,一直是人口匯集之地。此地臥虎藏龍,多的是有權(quán)有勢的存在,競爭不可謂不激烈。駱青禾想選上議員,的確不容一點失誤。慈善捐款是最簡單務(wù)實,也是最能出效果的社會活動之一。怪不得宋柏勞說還有攝影師跟拍,這些積累的素材,之后恐怕會成為駱青禾競選的加碼利器。
我想得出神,此后一路宋柏勞也沒再出聲。
孤兒院身處郊外一座二層西式小樓,從維景山過來不算遠,也就三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