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以待斃,數(shù)著自己即將死去的日子,恐懼如影隨形。
春風得意之時,他甚至以為能延續(xù)一世,誰也不會發(fā)現(xiàn)這個處心積慮的陰謀。偶爾夜深人靜時想起,他又在恐懼的驅(qū)使之下想遠遠地逃出宮去。
就像一個竊賊得到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燙手,卻無法解決。
自那天起,馮鐸被控制了起來,不知被抓到了何處,郎俊俠下落不明,蔡閆如今眾叛親離,毫無辦法。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外頭衛(wèi)士便把門關(guān)上。
“談?wù)劙??!表n濱漫不經(jīng)心地說,解開自己的披風,隨手扔到一旁,說:“前幾天里忙著別的事,一時間竟沒有顧上你?!?/p>
蔡閆靜靜地看著韓濱,韓濱又說:“謝宥已經(jīng)逃了,假以時日,他與姚覆都將死無葬身之地。現(xiàn)在再沒有誰能救你了?!?/p>
韓濱頗為無禮地打量蔡閆,事實上他在今天已送出信件,通知玉璧關(guān)下的部隊,再派兵前來增援。只要援兵趕到,自己便可開內(nèi)城門,兩面夾擊,將黑甲軍一舉擊潰。
只要謝宥一死,余下的便是秋風掃落葉,再設(shè)法與姚覆談判,不去動淮陰,大陳的江山,便落在了自己的手中。
只不知李漸鴻、李衍秋若九泉之下,得知李家的江山竟成了這般境地,會有什么想法。
“我受夠了?!辈涕Z的聲音發(fā)著抖,說,“你殺了我吧。”
韓濱略有些意外,打量蔡閆。
“此話怎說?”韓濱問道。
蔡閆顫抖著,不住喘息,說:“我本來就不該在這兒,當初一念之差,乃至走到今日,我也再無念想了。韓將軍,你所料不差,我不是大陳的太子,真正的太子,你決計想不到他在哪兒,就連牧?xí)邕_也不會知道?!?/p>
韓濱又問:“你究竟又是誰?”
蔡閆艱難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說:“我是誰這很重要嗎?我的家人都死光了,哪怕要誅我的九族,也無從誅起。倒是你,韓將軍,你還不知道,你已經(jīng)大難臨頭了,謝宥、姚覆,他們手中還有最后一個條件,只等著你朝天下人宣告我的身份?!?/p>
韓濱的雙眼微微一瞇。
蔡閆笑了起來,說:“你答應(yīng)我,在他回來之前,先殺了我,我就告訴你這一切的經(jīng)過。”
“你說吧。”韓濱在一旁坐下,如同一尊雕塑。
天亮了,段嶺獨自站在江前,今天的江州陰云密布,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不安的因素。
昨夜李衍秋說過那番話以后,段嶺便陷入了迷茫之中。他知道李衍秋三言兩語談的計劃,只是一個概述,若當真將老臣清洗一次,自然有接下來應(yīng)對的計劃。只是他身上的擔子,又更重了些。
歷朝歷代,帝君俱有殺權(quán)臣與功臣的慣例,當年大虞正以一場中秋宴,燒死了與席的老臣,只是這機會被外戚所覷,釀成了一場長達數(shù)年的政變,最終仍是流亡在外的太子率軍歸來,收覆了皇位。
若不殺呢?
武獨迎著昏暗的天光走來,說:“該準備出發(fā)了,還在想你四叔的話?”
段嶺“嗯”了聲,回頭看武獨,彼此相對站著,沉默對視。
武獨端詳段嶺,說:“你瘦了。”
段嶺說:“待這些事過了就好了。”
“但你還沒想清楚。”武獨說。
“是?!倍螏X說,“我已經(jīng)走到一條沒人能給我指路的路上了。有些事,當年即使是我爹,也沒能辦成。”
“有時我覺得你更像牧相一些?!蔽洫毻蝗恍α似饋恚f,“當真是與他學(xué)多了。”
“他和我四叔想的是一樣的?!倍螏X說,“他們各為各的立場,所做之事,卻又都差不多。只是牧相很有耐心,所有的事都在他的計劃下被推動。而四叔與我爹,所用手段與雷霆無異,說一不二,殺敵一千,自損八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