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罐被投入城墻,劃出一道弧線,墜向辟雍館院內(nèi),“砰”的一聲炸開,火苗瞬間躍起。
段嶺一瞬間醒了。
所有人都在大喊,開門聲響起,少年們光著腳跑出來,段嶺抓著劍,搖醒蔡閆,火焰已燒到了門外。
“元軍殺進來了!”有人喊道。
“不要慌張!”段嶺跳出窗外,喊道,“朝西邊撤!”
住在段嶺附近的少年都出來了,有人喊道:“去打仗!城破了!不能投降!”
“怎么打!空手入白刃嗎?!”段嶺喊道,“先跑!不要逞強!”
不少人還在議論,段嶺不悅道:“那你們留下來吧,不陪了!”
“我!走!”赫連博喊道。
“等等等!”眾人忙追著段嶺,跟了上來。
“祭事呢?!”
“別管了!”段嶺大聲說,“自己的命都顧不上呢!”
“拿弓箭!”
“外頭撿!”段嶺拿著劍,邊跑邊說。
唐祭事出現(xiàn)了,喊道:“不要慌張!大家沿著后巷跑!朝未起火的地方走!往名堂會合!”
數(shù)人已沖出了小巷,段嶺四處看,想起父親說的逃亡線路,便不管名堂了,朝西城跑去。
耶律大石兵力有限,幾乎調(diào)集了所有兵馬,今夜要將窩闊臺部下一網(wǎng)打盡,是以令北門防守極其薄弱,不到一刻鐘城門便已告破,元軍踏著戰(zhàn)友與馬匹的尸體沖進了城內(nèi)。
而此時,蔡聞率領(lǐng)城防軍火速回援北門,元軍已沖進城近兩千人,散入大街小巷,無論婦孺老幼,見人便射,頃刻間城中尸橫就地,房屋熊熊燃燒,相繼坍塌,巡防軍拼死抵抗,將元軍逼回了北城區(qū)。
辟雍館內(nèi)已燒起火來,仆役正在提桶救火,卻被元軍一劍射死,段嶺再顧不得找人,轉(zhuǎn)身、抽劍,劍光一晃,與此同時,元軍抽刀,側(cè)身一刀揮來,眼看要將段嶺斬成兩半之時,段嶺本能般地揮劍,劍鋒朝上,迎著那元軍一斬之勢,刀鋒、劍鋒交錯,那元兵半個胳膊登時被卸了下來!
元軍墜馬,段嶺喊道:“跑——!”
眾人沖出了小巷,沿途大亂,兩道不少建筑都著了火,元軍與巡防司士兵已殺得到處都是尸體,蔡閆喊道:“后退!都后退!”
赫連博、蔡閆,段嶺與一眾同窗撿起地上弓箭,也分不出是遼軍還是元軍的,退進小巷,三人撿起木板、桶蓋等物推上前擋著當(dāng)盾,背后則是一群讀書人毫無準頭地亂射。
“我射死了一個!”一少年興奮地喊道。
眼看巡防司的人越來越少,蔡閆喊道:“哥!哥!”
說時遲那時快,一名元軍撞進了他們的防線里,段嶺馬上轉(zhuǎn)身,一劍砍中馬腳,元軍連人帶馬翻倒在地。那士兵哇哇怪叫,沖上前來,抽出佩刀要砍殺,段嶺卻再次旋身,士兵撲了個空,蔡閆與段嶺同時出手,兩劍插去,一劍中心臟,另一劍中背脊,殺了元軍。
段嶺:“……”
元軍越來越多,眼看巡防司已再抵擋不住,元軍盡數(shù)朝巷內(nèi)涌來,段嶺心想這下麻煩了,蔡閆問:“跑?”
“不能跑!”段嶺說,“一跑他們就會射箭!退!退!”
元軍輪番以戰(zhàn)馬之力沖擊,眼看防線就要告破之時,巷外響起了另一聲怒吼。
“窩闊臺!”李漸鴻的聲音響徹天地。
段嶺睜大了雙眼,那一刻,萬里奔霄四足一躍,踏破巷外平房屋頂,載著身穿染血鎧甲的李漸鴻,朝著巷內(nèi)殺來。李漸鴻左手鎮(zhèn)河山,右手一桿長戟,如同刀兵之神,僅用了數(shù)息,便將沿途攔路元軍斬得斷肢橫飛,鮮血飛濺,甚至有士兵連人帶馬被斬成兩半!
緊接著李漸鴻一掉馬頭,從巷內(nèi)沖出去,再次匯入了援軍之中,朝入侵北門的元兵殺去。
戰(zhàn)局再次逆轉(zhuǎn),段嶺等人從巷內(nèi)奔出,眨眼間李漸鴻已不知去了何處,面前全是生死一線的遼軍與元兵,元兵的防線步步后退,再次被驅(qū)逐出了北門,而那作戰(zhàn)的遼軍俱騎著高頭大馬,身穿鐵鎧,段嶺看誰都覺得像李漸鴻。
“爹……”段嶺剛要叫,卻被赫連博一把抓住手臂,躲開背后沖來的戰(zhàn)馬。
“走!”蔡閆喊道。
十余少年穿過正街,進了西城區(qū),段嶺雖然惦記父親,卻不敢亂來,何況蔡閆還病著,眾人逃進小巷,遠處響起馬蹄聲,三名元兵策馬沖來,亂箭四射,眾人發(fā)得一聲喊,段嶺卻朝著奔馬沖去。赫連博與蔡閆各持木板,沖進巷內(nèi),為段嶺抵擋流箭,突然間三聲響,元軍應(yīng)聲墜馬。
李漸鴻策馬駐足于巷外,天光漸起,外面喊殺聲仍不絕于耳。
“朝巷里走,往城西去。”李漸鴻說,“從名堂里走,不要開燈?!?/p>
少年們紛紛從一戶人家的后門進去,段嶺走在最后,轉(zhuǎn)過身,仰頭看李漸鴻。
“方才我看到不少孩兒?!崩顫u鴻喘著氣,卻不下馬,朝段嶺低聲說,“總覺得不對,心想能救一個是一個,幸虧過來看了一眼?!?/p>
段嶺的淚水不知為何淌了下來,李漸鴻一指側(cè)旁屋子,示意他快走,又說:“我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