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漸鴻:“他其實是遼人,他的爹是南院太師。”
段嶺點點頭,與李漸鴻站在路口處,側(cè)旁便是打魚兒巷,段嶺站著張望了一會兒,說:“我想去拔都家看看?!?/p>
李漸鴻便與段嶺進(jìn)了打魚兒巷,卻發(fā)現(xiàn)有不少遼國士兵在巷內(nèi)盤查。
“什么人?”對方馬上警覺。
“我是……”段嶺剛開口,李漸鴻的手卻在他肩上輕輕按了按。
“方才帶我兒報名時,在辟雍館外碰上蔡將軍。”李漸鴻云淡風(fēng)輕地說,“見布兒赤金家缺席,將軍便托我過來打聽一聲。”
“與蔡聞并無干系。”那將領(lǐng)道,“回去告訴他,讓他少管閑事?!?/p>
李漸鴻便點點頭,帶著段嶺走了,眉頭微微地擰了起來。
“他們?yōu)槭裁础?/p>
李漸鴻一指按在段嶺唇上,讓他不要多問,回到家中時,段嶺已忘了這事,在花圃中種花。過了一會兒,段嶺見李漸鴻躺在院里的斜榻上曬太陽,瞇著眼,似乎在想事情。
“爹?!倍螏X本想讓他進(jìn)里頭去睡,李漸鴻卻睜開眼,朝他招了招手。
段嶺便過去,趴在李漸鴻身上,李漸鴻一手摟著段嶺,另一手握著他的手。
“這是什么?”李漸鴻說,“滿手泥,成天朝你爹臉上抹?!?/p>
段嶺兩手在李漸鴻身上擦了擦,說:“我餓了。”
“想吃什么?”李漸鴻說,“這就出去下館子……”
段嶺正要去洗手,李漸鴻卻不放開他,端詳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說:“先把話說了再走,你與布兒赤金拔都是好朋友?”
李漸鴻此時表情有點凝重,段嶺有點擔(dān)心,以為李漸鴻不想他與拔都交朋友,便尋思著要怎么回答,然而只是頓了這么一頓,李漸鴻便說:“是就說是,不是便說不是,還能吃了你不成?”
段嶺答道:“是。”
李漸鴻說:“人一輩子,總要有幾個朋友的,去洗手罷。”
午后李漸鴻帶段嶺去遼國最好的館子里加了頓餐,段嶺倚在樓邊看,說:“爹,聽說拔都他爹經(jīng)常打他,他也不來找我了?!?/p>
“他不來找你,是因為被關(guān)住了?!崩顫u鴻漫不經(jīng)心地說,“他爹奇赤脾氣本就暴戾,被送到上京為質(zhì),遭人冷眼,只好打孩子玩。”
“那,為什么外頭有人守著,不讓進(jìn)去?”段嶺又問。
“怕他逃了?!崩顫u鴻看對街,恰好就是布兒赤金的府邸,那里頭集結(jié)了不少兵馬,守備森嚴(yán)。
“元遼二國,邊境日益緊張?!崩顫u鴻解釋道,“興許這個月就要開戰(zhàn)?!?/p>
“怎么說?”段嶺又問。
李漸鴻答道:“猜的,阿爾金山以北,此時正是春回大地之時,元人耗了一個冬天,開春必須用兵,否則就怕沒飯吃?!?/p>
“開戰(zhàn)怎么辦?”段嶺問,“拔都會有危險嗎?”
李漸鴻說:“遼帝年幼,太后監(jiān)國,兵權(quán)俱在北院大王耶律大石手中,全看他心情,心情不好,吃了敗仗,回來找布兒赤金家麻煩,統(tǒng)統(tǒng)押出來砍頭,也是有可能的。”
段嶺登時緊張起來,一路憂慮重重,回到家后,李漸鴻想了想,說:“想救他嗎?”
段嶺問:“怎么救?爹,你能救他嗎?”
李漸鴻在院子里躬身洗臉,頭也不擡地道:“不是我救他,是你救他。”
段嶺:“可是我怎么救呢?”
“對啊?!崩顫u鴻洗過臉,走到廊下擦手,說,“怎么救呢?可得好好想想?!?/p>
段嶺:“……”
段嶺說:“要是郎俊俠在就好了,三個人總比兩個人……”
李漸鴻認(rèn)真道:“這種時候就不要提郎俊俠了,你爹好歹也是南陳第一劍客,成日被我兒與一個殺手比較來比較去的,當(dāng)真心酸。”
段嶺:“……”
“那……”段嶺說。
“喏,你想辦法就是了?!崩顫u鴻說,“看過兵法?聽過說書?這就給你手下派個大俠,怎么使喚,當(dāng)驢子還是當(dāng)狗,自己想辦法罷。”
段嶺笑了起來,李漸鴻臉一沈,說:“笑什么?大俠可不是這么輕易出動的,全天下,這高手可是只聽你一個人的吩咐?;貋砟氵€得付點好處?!?/p>
李漸鴻說著伸出手指,朝段嶺搓了搓,示意事成以后還要好處,段嶺一臉震驚,李漸鴻便徑自走開了,又到后院里去給段嶺洗衣服,段嶺發(fā)了一會兒呆,明白了李漸鴻的意思,心中登時生出一股強烈的刺激感,跑回房去取紙筆。
“爹!”
“噯,我兒?!崩顫u鴻洗著衣服,漫不經(jīng)心地答道。
段嶺跑出來,手里拿著地圖,上頭畫出了路線,更有不少小人,象征布兒赤金府外的守衛(wèi)。
“一張行軍圖?!崩顫u鴻說,“畫這么漂亮做什么?打幾個三角就成了?!?/p>
段嶺點頭,解釋道:“得先把人帶出來,再想辦法在明早開城門后,把人給送出城去,這是他們家,咱們下午不是在樓上喝茶嗎?”
“唔,救出來以后藏在哪里?”李漸鴻問,“咱們家?”
“咱們家離城門太遠(yuǎn)了。”段嶺說,“而且連個地窖都沒有,不好藏人,萬一對方發(fā)現(xiàn)他們逃了,肯定要挨家挨戶地搜。閑雜人等,不讓出城?!?/p>
“唔,頂聰明的。”李漸鴻隨口笑道。
段嶺說:“怕就怕明早封城,所以藏在——這里!離城門近,還可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出去!”
“行!”李漸鴻道,“就這么說定了,等爹把垃圾倒了就去救人。”
段嶺追在后面:“你還沒看是哪兒呢!名堂!”
李漸鴻晾完衣服,把垃圾扔了,說:“名堂你熟悉地形,自然是最合適的地方,走?!?/p>
段嶺說:“哎?不蒙面嗎?刺客不是都蒙面嗎?”
李漸鴻說:“廢物才蒙面?!?/p>
“那……”段嶺自知不可去拖李漸鴻的后腿,遂將地圖交給他,說,“沿著這條路……”
“記不住?!崩顫u鴻把段嶺隨手扛在肩上,兩步上墻,第三步上了房頂,越過屋頂,如履平地般潛入了黑夜。
段嶺差點叫出聲,幸而忍住了,跑了幾步,李漸鴻又落地,背著他,飛身經(jīng)過好幾條巷子,抄了近路,落入別人家的院里,驚起院中狗吠。
“喲。”李漸鴻說,“好大一只狗,當(dāng)真比忽必烈還兇?!?/p>
段嶺:“……”
“下來?!崩顫u鴻說。
轉(zhuǎn)眼間已到布兒赤金府側(cè)巷,李漸鴻單膝跪地,一手環(huán)過段嶺的腰,示意他按著瓦當(dāng)站穩(wěn)。
“爹,劍忘帶了。”段嶺說,“回去拿嗎?”
“用不著?!崩顫u鴻擡頭看月色,今夜正好是十五,一輪明月照耀大地。
“這么亮的晚上?!崩顫u鴻自言自語道。
“那邊有影子,可以掩護(hù)行動?!倍螏X指向府內(nèi)另一處,李漸鴻“嗯”了聲。
巷內(nèi)有遼兵經(jīng)過,段嶺指指腳下,示意李漸鴻小心。
李漸鴻低聲說:“在這等。”說著塞給段嶺一包點心,示意他無聊時可吃點東西。段嶺哪里吃得下?把點心塞懷里,一眨眼李漸鴻已不見了蹤影。
那隊遼兵經(jīng)過拐角處時,最后一名士兵后頸挨了一掌,被站在陰影里的李漸鴻倒拖回來,隨手摘去背后箭囊與長弓,又摘下腰畔的陌刀,隨手掂了掂,朝頭頂拋上去,段嶺緊張萬分,伸手去接,沒接住。
李漸鴻又拋上來,還沒接住。
第三次,總算接住了。
李漸鴻朝他比了個大拇指,示意做得好。
段嶺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