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玩意兒打架時實在礙事,所以他總是挽起來,緊緊束在腦后。
支冷拿起他的一綹頭發(fā)在手里撫玩,一邊說道:“機會是你自己爭取來的?!?/p>
遲鈍了該有五秒鐘,夏天終于意識到他想要干什么。
他坐著沒動,任那家伙玩弄他的頭發(fā),心里想,他早聽說過真人秀里有這種事,有權(quán)威的地方總是難免這樣,沒什么大不了的。他不介意賣身,他媽就賣身,他姐也是,他自己是個罪犯,周圍的人都認為他很快就會橫尸街頭,變成蛋白飼料。
不就是上床嘛,他完全可以付出這樣的犧牲。
“我很愿意爭取?!彼f,轉(zhuǎn)頭朝支冷笑,盡可能笑得很乖巧。
支冷也笑了,看來對他的懂事很滿意,他把發(fā)帶放進口袋,說道:“跟我到臥室來?!?/p>
“當然。”夏天說,“我很愿意?!?/p>
他站起來,比支冷高了一個頭。他真不明白這家伙看上他什么,不過有錢人的趣味就是奇怪。
他散著頭發(fā)跟支冷走進臥室,覺得在人前這樣真是別扭。不過要入鄉(xiāng)隨俗,他跟自己說,來到這里的機會難得,前兩輪賽事就死了近千人,而大部分人的死亡只是策劃們的心血來潮。得到一個大人物庇護的難得,是住在上城的人無法想像的,他無論如何要抓住。
當走進臥室,夏天一眼掃過,除了注意到它驚人的奢華,還下意識在同一眼內(nèi)判斷出哪里能逃走,哪兒可以躲藏,什么東西可以做為殺人的武器。干了這一行,職業(yè)病是不可避免的。
支冷朝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說道:“褲子脫了,跪在地毯上,然后趴在床上?!?/p>
夏天感到自己在笑,后來他的笑容被形容為獵食者般的笑,又或是“陽光燦爛,冷如寒冰”什么的,他們說他有真正殺手的笑容。
他說:“好的?!?/p>
支冷開始脫自己的褲子。
夏天轉(zhuǎn)頭看著桌上的一個金色的帆船雕塑,那是一次帆船大賽的獎品。
被稱為上世界的上城區(qū),最初只是片小小的反重力區(qū),一些有錢人們在上面生活,說是能更接近陽光和純凈的空氣。然后它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像癌癥一般在天空蔓延,有錢人們紛紛到上面建房,直到蓋住整片天空。
他們打下燈光,仿佛那就是太陽,下方住著無以計數(shù)的平民,無法升上天空,像是養(yǎng)在地窖的牲畜。
他的父母一輩子沒見過天空,他的兄弟姐妹也是如此,而那些人在反重力城建造了龐大的湖泊,以進行帆船大賽。如果不是看到,這奢侈是他在下城區(qū)連想都無法想像的。
“我要你假裝很害怕。”支冷說,“而且在過程中要叫我‘主人’……”
夏天拿起帆船,掂量了一下,然后重重砸在那人的太陽穴上。
支冷瞬間失去意識,倒了下去,夏天在他身上跪下,拿著帆船一下一下砸他的腦袋。
謀殺的手段一瞬間便已思考完畢,但過程太快,無法回憶,以至于變成了碾壓一切的直覺和沖動。
他幾乎把那人腦袋完全砸碎,腦子四處都是,眼球也砸了出來,著實是場杰作。對此殺戮秀里還有個專門的詞,叫過度殺戮。
有人說這是比賽時腎上腺素過盛的結(jié)果,也有人說就是噱頭,但夏天覺得那是人的本性。有時候,憤怒會在你血管里流淌,像是汽油一般,碰到火星就無法控制。
他最初背井離鄉(xiāng)來到殺戮秀,無非是因為有人扇了他姐一巴掌,說她是個婊子,裝什么裝。他走過去推了那人一把,然后場面弄得很不怎么好看……其實那雜種說的不算錯,可他就是無法忍受。
他不知道他干嘛不能忍受這種事,大部分人都忍了,不都過得好好的嗎。
他冷著臉,用全是血的手從支冷口袋里翻出自己的發(fā)帶,把頭發(fā)挽起來,緊緊束好。
然后他放下手,發(fā)現(xiàn)自己在發(fā)抖。
他手上全是血,把袖口浸透了,幾乎染上手肘,腳邊是具沒穿褲子的尸體,腦袋碎散一地,亂七八糟濺在昂貴的地毯上。
他站起身來,走進洗手間,把手上的血洗干凈。
整個過程中,他面無表情,舉止鎮(zhèn)定,但到了現(xiàn)在,腎上腺素退去,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手在發(fā)抖。
身體已經(jīng)先一步反應過來,某種東西——大概是現(xiàn)實——像冰水一樣浸透了他,胃里皺成一團,很想吐。
那是恐懼感,還有一種完蛋了的感覺。
他還挺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