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
要是別的男人做出嬌羞女兒態(tài),未免落了矯揉造作的下乘,偏生殷承煜在美人窩里浸淫許久,更兼雅擅丹青,精于繪制春宮,在女子姿容把握上稱得上是爐火純青,深深地刻到了骨子里,下筆時(shí)胸有成竹。此時(shí)他親身扮成姑娘,自然而然地把胸腔里的那些表現(xiàn)了出來,渾然天成,不加雕琢,可是說是一身天然風(fēng)流。
林之卿半晌才狼狽地轉(zhuǎn)過頭,低啞著聲音道:“你把頭發(fā)也梳起來?!?/p>
殷承煜道:“這……我可不會(huì)盤女子的發(fā)髻。要不然,你來幫我?”
林之卿不語,殷承煜只得拿起梳子,把頭發(fā)梳了梳,勉強(qiáng)用簪子盤起,把整張臉龐都露出來。
林之卿閉著眼把南華經(jīng)念了一遍,總算定下心神,才轉(zhuǎn)過身,垂著眼睛,道:“我叫三哥來看看。”
“慢著!”殷承煜道:“阿卿,我覺得這眉毛,仿佛是淡了一些,你來幫我畫一畫吧?!?/p>
“是嗎?”林之卿擡頭,就見殷承煜手執(zhí)黛青,笑吟吟地看著他。
透過面具,林之卿也能感受到他本來的皮肉是如何牽成笑臉,是如何眉眼帶春的。
林之卿攥了攥拳,道:“你自己弄,我去叫三哥來?!?/p>
殷承煜卻搶先一步堵在門口,執(zhí)意把黛青遞到他眼前。
林之卿無奈,只能接下了,他不敢多看,也不明白眉毛應(yīng)該怎樣畫,所以只是順著本來的線條隨意描了兩筆。
倒是殷承煜喜出望外,對著鏡子左右打量,贊他畫眉手藝好,把林之卿弄得頗尷尬。
陳緱進(jìn)來時(shí),正瞧見林之卿拿著畫筆不知所措的模樣,便笑道:“好了?”
林之卿見救兵來,連忙躲到一旁,殷承煜笑容一凝,把手中鏡子放下,道:“陳先生,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陳緱道:“哪里,我是來看我的手藝的?!彼@著殷承煜看了一圈,讓殷承煜微微皺起眉。
“那江寧府的花魁,也比不上殷教主十分之一的美貌,表面皮相本是次要的,最主要的還是精氣神,對不對?”
他拿妓女與殷承煜相比,自然是故意要羞辱他,殷承煜面具下的臉孔鐵青,許久才哼了一聲。
陳緱又道:“可以了,反正只是避難,殷教主是丑八怪也好,是花魁也好,都無所謂,小林,我先去歇著了,你們也好好歇著。”他裝模作樣地拱了拱手,一臉奸笑地替他們關(guān)好了門。
陳道正湊在門外聽,抓住他道:“三哥,真有你的!”
陳緱笑道:“虎落平陽被犬欺,嘿嘿。”
林之卿嘆口氣,卷起被褥,道:“我去跟三哥四哥擠一宿?!?/p>
“林之卿!”殷承煜無端地冒出一口火,怒道:“你以為我扮成了女人,就要把我當(dāng)女人對待不成!”
林之卿被他說中心事,但仍嘴硬道:“我只是不想再被你騷擾?!?/p>
殷承煜冷笑:“你也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了,別忘了,你的師尊還在我手上?!?/p>
林之卿看他露出本來的嘴臉,心中厭惡增了一層,便毫不畏懼道:“沒錯(cuò),我是不能對你如何,可我惹不起總能躲得起吧!殷承煜,我忍你許久了,不要把我當(dāng)傻子耍,我之前一次兩次被你玩弄,是我蠢,可過了這么久,我還看不清你的為人,那也可以不用做人了?!?/p>
殷承煜氣得說不出話來,林之卿瞥了他一眼,抱著褥子轉(zhuǎn)身去開門,一雙手臂卻攔腰抱住了他,殷承煜又換上了那副做小伏低的模樣,細(xì)聲細(xì)氣道:“阿卿,方才都是我一時(shí)口重,失了理智,你別生氣?!?/p>
林之卿不動(dòng),道:“還是那句話,告訴我?guī)熥鹪谀睦?,我們兩個(gè)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自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見。”
殷承煜的聲音中帶了哭腔,固執(zhí)道:“不,我不許?!彼昧Π膺^林之卿的身體,臉上居然真的掛了淚,把面具上的脂粉沖下來了一點(diǎn),嘴唇用力去貼林之卿的,含含糊糊道:“阿卿,從前是我錯(cuò)了,我知錯(cuò),兩年中我對你相思入骨,難以忘懷,從前那些事我日夜悔恨,請給我個(gè)機(jī)會(huì)我會(huì)慢慢補(bǔ)償你,你要在上頭,那我甘愿躺在你身下,你只要不離開我,再也不離開,要我怎樣我也愿意?!?/p>
林之卿心知是殷承煜在親他,可是入眼仍是那張美貌的女子面孔,自小受過的那句“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便桎梏了他的四肢,動(dòng)彈不得。
撲鼻而至的脂粉香氣,那臉上的淡淡淚痕,都讓林之卿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感覺。
林之卿深吸一口氣,道:“你是不是……滿腦子里只有那種事?”
殷承煜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