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曉東從飛機下來正好是湯索言平時差不多下班的時間。

陶曉東打電話過去：“我到了言哥。”

“好?！?/p>

“你呢？你下班了嗎？”陶曉東問。

“沒， 我加會班?！睖餮栽谧≡横t(yī)辦公室看病歷， 打算等會兒下病區(qū)轉(zhuǎn)一圈，辦公室還有幾個沒下班的住院醫(yī)生。

“又加班啊？”陶曉東在機場里走著， 跟他聊， “什么事兒?。俊?/p>

湯索言抬眼掃了一圈， 幾位住院醫(yī)都看著自己的電腦屏幕或是整理東西，沒人注意他， 于是低聲說了句：“反正也是一個人回家， 早早晚晚都一樣?！?/p>

角落里一個值班的小醫(yī)生沒忍住露了個要笑的表情，對面小醫(yī)生掃她一眼， 倆人眼神一對上， 小醫(yī)生笑趕緊收了， 又換回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

“今晚出去吃飯？”湯索言問。

“對，小凱過來接我，晚上估計得一起吃飯，不少人?！?/p>

“那你別喝太多， 早點回去休息?！?/p>

陶曉東笑著應(yīng)了：“我不喝， 在外頭喝多了耽誤事兒?！?/p>

“嗯?！睖餮杂指f了兩句， 然后掛了電話。其實嘴邊還有一句“早點回來”，但是開口之前還是換了其他的，這一屋子人坐這兒聽著，有點不合身份。

湯主任還是想多了，工作上你該嚴(yán)肅還是嚴(yán)肅你的，在陶總這事兒上你嚴(yán)不嚴(yán)肅根本不差這一句半句話， 醫(yī)生們心里早有數(shù)了。

小凱以前是陶曉東那兒的學(xué)生，從陶曉東那兒入的行。他風(fēng)格太獨特了，美院學(xué)生畫功底子也厚，這兩年勢頭很猛，很快就做起來了。

以前是個人工作室，二三十平的小店面，就他一個人?，F(xiàn)在幾個同城市的年輕紋身師合作開了個店，小凱想讓陶曉東給他撐個場。陶曉東當(dāng)初就挺看好他，對他照顧得也多，教了他很多東西，這次也愿意幫他一回。

這一行里需要新鮮東西，這些年輕人就是最新鮮的。這也是為什么陶曉東店里那么多年輕紋身師的原因。老牌的那一批，包括陶曉東自己，他們最開始都是學(xué)別人的，先從歐美、日式那些學(xué)，學(xué)會了才慢慢開始摸索著做自己的東西。除了小部分跟住時代也愿意打磨自己的，其他大部分入行早的紋身師一直還是老東西。老不代表不好，傳統(tǒng)永遠(yuǎn)是經(jīng)典，可這個行業(yè)得發(fā)展，“精”和“新”都不能缺。

現(xiàn)在起來的年輕紋身師跟他們那會兒從入門就有區(qū)別，他們腦子里的新鮮東西太多了。

“東哥，當(dāng)初我想留在你那兒，你不要我?！毙P現(xiàn)在說起來還是意難平，陶曉東當(dāng)時沒看得上他。

“這不比留我那兒好？”陶曉東說。

“好什么啊，大樹底下好乘涼?！毙P看他一眼，“你還是向著迪也。”

陶曉東失笑：“扯哪兒去了，跟那沒關(guān)系。”

說起這個，當(dāng)初小凱在陶曉東那兒學(xué)習(xí)的時候跟迪也不太對付，倆人嗆了好幾次。他倆風(fēng)格有點像，但是迪也更偏概念上的東西，小凱更犀利。這倆人誰也看不上誰，總起矛盾。

陶曉東沒留小凱還真不是因為這個，他都沒當(dāng)回事。沒留就是因為當(dāng)時小凱的技術(shù)在陶曉東看來還不過關(guān)，就是個新人，太嫩了點。雖然看好他愿意多幫一把，但是東大領(lǐng)域的紋身師拎出去得個頂個的過硬，不頂尖就留不下。

飯桌上還有小凱他們店里其他那幾個人，都挺年輕。陶曉東這樣的人物對他們來說是得仰望的，這種級別的人物能過來跟他們聊聊，說說他的想法，這很難得。

陶曉東左邊是迪也，右邊坐了個帶著鴨舌帽的男生，不怎么說話，挺內(nèi)向個小孩兒，只時不時給陶曉東遞個東西什么的。

陶曉東碰灑了個杯子，杯子里的溫水灑男生腿上了，陶曉東趕緊扶起杯子：“我沒注意，不好意思啊小弟?！?/p>

“沒事沒事，”男生站起來去旁邊背對著人擦，回來坐下說，“等下就干了?！?/p>

陶曉東又跟他說了聲抱歉。

男生說：“真沒事，哥。”

陶曉東這次來其實也不單是為了幫小凱，他順便來這邊跟人談個合作。頭兩天挺忙，到了晚上回酒店才能跟湯索言打個電話。

湯索言電話開著免提，一邊在陽臺運動一邊跟他聊。

運動會帶點喘，陶曉東聊著聊著自己樂了幾聲，湯索言問他笑什么，陶曉東只笑不說話。

湯索言說：“問你呢?！?/p>

“我天天就這點心思，你猜不著啊？”陶曉東往床上一趴，“我太污濁了?！?/p>

湯索言于是也笑了，問他累不累。

陶曉東說不累。

湯索言出差在電話里都是“累”、“困”，到了陶曉東這兒從來都是不累不困一切都好。

田毅兩個小兒子到底還是沒趕在陶曉東在家的時候出生。

湯索言替他去看的，下班過去的時候田毅在給他老婆切水果，兩個崽在嬰兒床里挨著睡得很老實。湯索言拿了束花，輕輕敲了下門。

田毅一抬頭：“哎學(xué)哥來了?！?/p>

他跟宋竹介紹：“這是學(xué)哥。”

宋竹先點頭打了招呼，也是個直性子，問田毅：“是……曉東那位？”

田毅還沒吭聲，湯索言先笑了，點頭說是。

田毅把花拿走，放在床頭柜子上。湯索言看了看兩個孩子，兩個五斤左右的小嬰兒，太小了，處處都小，看著軟軟的。湯索言淺笑道：“不太像你?！?/p>

“像媽媽?！碧镆阋哺鴺?，當(dāng)爸爸了，開心。

湯索言問：“能拍照嗎？”

“有什么不能的，我估計得拍了二百多張了?！碧镆阈χf。

湯索言關(guān)了閃光燈，給倆寶寶分別拍了張照片，又拍了個一起的，發(fā)給了陶曉東。

左右都放了紅包，壓在小褥子底下。左邊是很厚的兩個紅包，這是陶曉東給的，右邊是兩對金鐲和金鎖，這是湯索言準(zhǔn)備的。

“那就謝謝干爸和……”田毅卡了個殼，頓了下才說，“和湯伯……算了還是湯叔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