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洲頓覺驚奇,“御街不該是威武肅靜戒備森嚴(yán)的那種吧?”她一邊說一邊比劃,“好多士兵守著,有人膽敢靠近,就抓起來。我見皇宮里都是這樣的?!?/p>
十七失笑,“逢上皇帝出宮時,確實如此。不過官家平時很少出宮,這樣一條街,閑著也是閑著,漸漸的便有很多人在這里擺地攤,也沒人管束,只有大日子時才戒嚴(yán),每年也就一兩次?!?/p>
林芳洲走進那御街,左顧右看,目不暇接。她拿起一盒胭脂,打開聞了聞,花香撲面,好喜歡,可惜她不能用,于是買了送給韓牛牛。還有從那波斯運來的花露,噴在衣服上香香的,買兩瓶,她和韓牛牛一人一瓶。
娘的,好貴。
往里走,穿梭賣花的,在桃樹下砸杏核剝蓮子的,編鞋箍桶的,現(xiàn)做現(xiàn)賣豆腐皮兜子的……有的她見過,有的她沒見過。
仿佛鄉(xiāng)巴佬進城一般,她在這條御街上逛了好久。
直到十七催她——不催不行啊,他提了滿滿兩手東西,脖子上還掛著一堆,此刻他真恨不得自己是個哪咤。
林芳洲戀戀不舍地離開御街,繼續(xù)往南走。走了一會兒,方才御街的人聲鼎沸漸漸消失,路上見到的行人越來越少。
直到她走進一條寬敞卻清凈的街道。
林芳洲指指路旁的一個大紅門,問十七,“這是誰家?比你們?nèi)钕碌母隙細馀傻枚唷!?/p>
“這是趙王的府邸,”十七說著,又給林芳洲解釋,“三殿下是沒有受封的皇子,用度上便沒有很鋪張。其實當(dāng)初官家給三殿下選了一處更大更豪華的宅子,殿下說自己喜歡清靜,便換了個小的?!?/p>
“那個還算小的?”林芳洲吐了吐舌頭。
正說著話,卻見一輛非常奢華的馬車慢悠悠地走到大門前,車旁跟著許多隨從。林芳洲有些好奇,站在不遠處看那馬車,馬車停下后,從上面下來一個人,卻是她見過的。
——就是在御殿之上把她逼問得冷汗直流的齊王。
齊王沒有注意到他們,他下車之后,整了整衣服,便走進趙王府。
林芳洲自言自語道,“老二找老大,要做什么?”
十七以為是在問他,便答道,“貴妃的生辰快到了,想來趙王與齊王要一起商量怎樣給貴妃慶賀生辰?!?/p>
林芳洲心想,指不定要一起憋什么壞事兒呢!
這一頭,那齊王見到趙王,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分外熱情,仿佛都已經(jīng)不記得此前六年的明爭暗斗你死我活。
兄弟二人商量了一番給母妃過生日的事情,不一會兒,屏退眾仆從,兩人關(guān)起門來,這才說起別的事。
齊王問趙王,“怎么那小崽子沒拿楊仲德的事情給你做文章?我看不清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p>
“我也不知道,”趙王搖頭道,“這事也出乎我的意料。想來是他剛回到朝中,腳跟不穩(wěn),怕惹事情?!?/p>
齊王冷冷地哼一聲,說道,“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命大。”
“就是說呢,”趙王壓低聲音,嘆氣道,“要我說,還是你太心急。當(dāng)初母妃那個藥,說是只要用夠了十年,一定能暴斃,你非不聽,著急下手?!?/p>
“我著急?若不是父皇在群臣的推動下打算立他為太子,我何必著急?母妃說的藥,她也是第一次用,死了皆大歡喜,倘若不然呢?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唾手而得那天下!再說了,”齊王冷笑著看他,“我急你就不急了?別忘了,這事兒也有你一份,咱倆誰都跑不了?!?/p>
趙王擺擺手道,“你不要擔(dān)心,所有和此事有關(guān)的人都死了。死人最讓人放心了。唉,他摔下去之后我以為他必死無疑,就算僥幸獲救也至少是個殘廢,誰知道他運氣這樣好。你說,會不會真是上天在保佑他?”
“我只問你一句話,大哥,倘若老三坐上那位子,還有沒有你我兄弟二人的容身之處?”
趙王搖頭嘆氣道,“不要說容身了,恐怕連活命的機會都不一定有?!?/p>
齊王輕輕瞇起眼睛,“所以——”
趙王神色變得狠厲,“一不做二不休?!?/p>
“好!解決了他,天下不還是你我兄弟二人的?!?/p>
趙王又有些猶豫,“可是要解決他,談何容易?他畢竟是嫡子。什么都不用做,天下就是他的。”
“嫡子也是會犯錯的?!?/p>
“你覺得老三能犯什么錯?錯到需要廢嫡立長的地步?”
“廢嫡立長”這四個字讓齊王心頭有些不痛快,畢竟他既不是“嫡”也不是“長”。不過現(xiàn)在不是爭論這種事的時候,齊王收起情緒,說道,“那可不一定。”
趙王很不放心:“但是老三這個人,我現(xiàn)在有點看不透。我希望他是真傻,但我就怕他是裝傻。他自己肯定也知道,只要不做錯事,父皇沒有廢他的理由,江山他唾手可得。你說說,他能犯錯嗎?我看,我們只能從他身邊的人入手了……”
齊王突然問道,“你有沒有覺得,那個林芳洲有問題?”
“什么問題?你那天不是都問過了嗎,沒有破綻。此事可能真的只是巧合?!?/p>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問題?!饼R王說著,冷冷一笑,“就算沒有問題,我們也能找到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