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位是“公侯伯子男”里最末等的男爵。
林芳洲拿著圣旨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子里,滿院的下人都上前來恭喜,她有些心煩意亂,隨便給了些錢打發(fā)他們。
關(guān)起門來,林芳洲憂心忡忡地對韓牛牛說,“完了完了,官家封了我一個男爵,他日若發(fā)現(xiàn)我實際不是個男的,會不會氣得胡子翹起來?”
韓牛牛見她著急,也跟著著急,“那怎么辦呀?要不說實話吧?你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官家不會砍你頭的吧?”
“你不懂。我現(xiàn)在說了實話,就是欺君!官家不一定砍我,但是小元寶還有兩個哥哥呢!”說著,聲音壓得低低的,道,“我救了小元寶,他兩個哥哥一定恨我入骨,巴不得把我弄死呢!”
“?。吭趺崔k?要不,公子,我們跑了吧?跑到別處去,隱姓埋名,你換回女裝,也沒人認識你?!?/p>
“你傻了嗎?跑了不正是要告訴別人我有問題?再說,全天下都是他云家的,我能跑到哪里去?”
“要不……要不告訴小公子?小公子聰明,沒準(zhǔn)能想到辦法呢。”
“不行不行,”林芳洲搖了搖手,“不能告訴他。倘若他知道了,他要不要告訴他爹?若是不說,他就和我一同欺君了。我要是不告訴他呢,最多算是我連他一起騙,到時候讓他來一個棄車保帥就好?!?/p>
“那……那怎么辦呀……”韓牛牛好著急,淚花在眼睛里打轉(zhuǎn)。
林芳洲很怕她牛蛙一般響亮的哭聲。她拍了拍她的肩,“沒關(guān)系。我活了二十多年,都沒被發(fā)現(xiàn)呢,說明我偽裝得好。往后小心行事,想來也不會有人懷疑?!?/p>
韓牛牛點了點頭。
林芳洲悠悠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問道:“牛牛,你說……到底是做男人好呢,還是做女人好呢?”
“做女人好,不用砍頭?!?/p>
“我不是這個意思。假如你可以選,你愿意做個男人,還是女人?”
“當(dāng)然是男人?!?/p>
“為什么?”
“我長得丑,自小就被人嫌棄嘲笑,嫁不出去。好不容易說個親,還把人嚇?biāo)懒?。倘若我是個男人,只要勤勞厚道,也會有人喜歡我。別人不會笑我丑,只會說,韓牛牛雖形貌不好看,卻是一等一的忠厚可靠?!?/p>
“是這個理,”林芳洲點點頭道,“唉,其實就算好看的姑娘,命也未見得有多好?!?/p>
“為什么這么說?”
“楊老虎的小妾,那個□□露兒的,楊老虎天天打她,我看她挺命苦的,雖然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做夢喊我的名字……還有,我今天聽小元寶的丫鬟唱歌,那個丫鬟長得很好看,唱的歌……好可憐?!?/p>
韓牛牛問道,“她唱什么歌呀?”
“唱的是……是……哦,‘我長得這么漂亮,活得還不如一只烏鴉’。”
韓牛牛有些茫然,“什么意思呀?”
“就是說女人命苦?!绷址贾尴掳蛪|在胳膊上,撇著嘴角說,“如此看來,還是做男人自在?。 ?/p>
突然好希望自己真的長個小弟弟……
……
過了幾天,林芳洲又回了一趟永州。她娘的忌日到了,她去給娘燒紙,順便看望一下父老鄉(xiāng)親。小元寶讓人打點了許多財物,一并帶回去。
林芳洲去骨科大夫那里復(fù)診,大夫把她的熊掌一層層地拆掉,檢查一番,說道,“骨頭長上了,往后不用纏布了。”說完又開了藥,讓她回家每天泡藥洗手,洗一個月就能痊愈。
然后又叮囑她,最好每天給手按按摩,痊愈之前不許用力握東西提重物,等等。
林芳洲回到京城,給小元寶看自己的手。
小元寶握著她的手仔仔細細地看。那一雙手裹了將近三個月,比往常還要白嫩,也沒留什么疤痕。他便放下心,又聽說要每天給手按摩活血,于是握著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輕輕按摩,動作十分溫柔。
她的指骨出奇地軟。握著這樣的手,小元寶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反正腦子里亂亂的。
林芳洲突然說道,“我聽說,你爹要給你議親啦?”
他的動作頓住,悶聲答道,“我已經(jīng)拒絕了?!?/p>
林芳洲覺得很稀奇,“你想拒絕就拒絕?。俊?/p>
“我對他說,他這幾年修煉正進到關(guān)鍵時刻,我身為他的兒子,幫不上什么忙,只好每日齋戒,不近女色,也是一番孝心?!?/p>
“你爹真是……一言難盡?!绷址贾迵u著頭,接著又問,“不對啊,你到年紀(jì)了,為什么不成親?不許說兄長沒有成親這種話,你那兩個親哥哥可都成親了,都有兒女了呢。”
“我不想成親。”
“為什么呀?”
“沒有為什么?!?/p>
他低垂著眼睛,濃長的睫毛遮住了目光。
林芳洲突然有一個非常大膽的猜測:她之所以不娶妻,是因為女扮男裝,那么小元寶呢?會不會也……
這個猜測太可怕了,林芳洲捂著嘴巴,小聲問道,“你,你不會……”
他突然抬眼看她,提著一顆心,等著對方說出那個要命的猜測。
林芳洲:“你不會是個女人吧……?”
那一瞬間,他一直以來緊繃的某個弦仿佛斷裂了。他啼笑皆非,又覺得荒唐,又怒不可遏無處發(fā)泄,一沖動,抓著她的手按到自己腿間。
林芳洲:“……”
“摸到了嗎?”
“……”
“我是不是男人?”
“……”
“是不是?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