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眾人都把目光轉(zhuǎn)了過來。

小于被一大群吸血鬼看著， 金色和紅色的眼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看著他宛若巨龍發(fā)現(xiàn)了一座“布靈布靈”的金礦，這讓他莫明有點緊張。小于默默地拉高自己的沖鋒衣領(lǐng)口， 似乎是想擋住說話的嘴。

卡萊爾伸出手輕柔地把他脖子上的拉鏈往下拉了拉， “這里本來就在高原環(huán)境， 你這樣容易缺氧?！?/p>

卡萊爾的話就像是一個開關(guān)，瞬間激活了剩下的吸血鬼。凱厄斯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向那個苦咸湖走了兩步， 又轉(zhuǎn)了回來，來來回回像是一個在產(chǎn)房前焦頭爛額的男主人， 又一秒出現(xiàn)在小于面前——抓住了路過的婦產(chǎn)科醫(yī)生。

“孩子， 你現(xiàn)在身體感覺怎么樣？”凱厄斯兩只手放在小于的肩膀上， 上上下下仔仔細(xì)細(xì)把小于看了一遍。

小于縮了縮脖子，小聲用中文道：“就——吃嘛兒嘛兒香，身體倍兒棒？”

“？”凱厄斯表情空白一秒， “你胃口這么好我們都很放心了，你是餓了嗎？”

“……不，沒有。”

糟糕，忘記他老爸給吸血鬼老爸教過中文，小于連忙正色道：“現(xiàn)在出發(fā)沒有問題?！?/p>

“好，那事不宜遲，卡萊爾， 你負(fù)責(zé)照顧小于?！痹陉P(guān)鍵時刻凱厄斯拋棄了“家庭內(nèi)部矛盾”， 就連稱呼都從“掛件”、“卡倫”變成了親昵很多的“卡萊爾”。

小于出發(fā)前再次確認(rèn)了一下埃斯梅發(fā)現(xiàn)的那個背包， 把橘豆拿出來塞到了口袋里。那個之前卡倫家找到的人類向?qū)г缭趧P厄斯帶著沃爾圖里守衛(wèi)到之前就已經(jīng)被賈思帕開車送了回去，卡萊爾組織大家從他們開來的車上把要用的物資卸了下來，就地安了一頂帳篷。待一行人收拾好，賈思帕正好回來。

這還是卡倫家和沃爾圖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合作，兩撥吸血鬼因為小于和卡萊爾的“聯(lián)姻”現(xiàn)在處于一種非?！昂椭C、拘謹(jǐn)、客氣”的狀態(tài)，竟然還會互相提出幫助對方背對他們而言根本沒有重量的背包，以表示友好。

凱厄斯留下一只吸血鬼守衛(wèi)看東西順便和展安寧他們聯(lián)系，剩下的人轟轟烈烈地出發(fā)了。

小于趴在卡萊爾的背上，先是忽略了愛麗絲和賈思帕的竊笑，又假裝沒有看到吸血鬼老爸哀怨遺憾的眼神，在身后沃爾圖里的迷弟們傳來“嘶—— ”聲抽氣以前連忙拉緊了頭頂?shù)拿弊?，還戴上了護目鏡。

這次的裝備很齊，有了上次被卡萊爾背著爬山的經(jīng)驗，小于淡定地趴在卡萊爾的背上，心里暗戳戳地想這次吸血鬼的行進速度真的一點也不快。

路過那個自帶魅惑濾鏡的湖泊時，埃斯梅給小于指了指發(fā)現(xiàn)背包的位置。湖岸邊緣的沖擊灘泛著一種灰度很高的磚紅色，這和翠藍的湖水行成鮮明的對比，充滿著異域風(fēng)情的獨特魅力。

小于忍不住在心里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推斷以及老爸把包扔在這里的決定——只要遠(yuǎn)遠(yuǎn)地看一眼，也沒有人會忽視這片湖。

埃斯梅他們找到的山洞果然就離苦咸湖不遠(yuǎn)，從遠(yuǎn)處看就像是一條寬了一些的深灰色巖石裂縫。里面黑黢黢一片，凱厄斯率先鉆了進去，剩下的吸血鬼魚貫而入，卡萊爾從身后背包里取出一個呼吸面罩，戴在了小于臉上，又拿出了一個頭盔給小于罩上，要不是小于極力阻止卡萊爾還很想給小于套一個類似圍裙的東西。

“這是什么？！”小于一臉抗拒。

“防輻射圍裙，我擔(dān)心山里有重金屬輻射?！笨ㄈR爾好脾氣地伸開雙臂撐開圍裙，示意小于主動鉆過來。

“……不，不要了。趕快進去吧?！毙∮谡f著悶頭就向山洞里沖。他拒絕承認(rèn)這個特別像山下小媳婦懷孕時穿的防輻射外套。

卡萊爾看起來很遺憾，但是也沒有勉強。

經(jīng)過卡萊爾的一系列操作，小于這才發(fā)現(xiàn)除了他自己外，凱厄斯這邊的人每一個都背了一個大大的包。

從某種角度來說，吸血鬼的生存要求真的很低，他們甚至不用呼吸也用不到空氣，來之前他們都喝飽了血，現(xiàn)在每個人都是一副可以熱火朝天大干半個月的模樣，所以他有充分理由懷疑那些包里其實都是給他或者展家人準(zhǔn)備的東西。

擠過巖石縫后空間逐漸亮了起來，小于頭頂?shù)念^盔自帶感應(yīng)燈光，前面的每一只吸血鬼也都手拿著一個大手電，負(fù)責(zé)給這里唯一的半吸血鬼提供足夠的光源。山洞內(nèi)部的場景和外面荒涼的模樣大相徑庭，巖石比外面看著顏色要深，且很潮濕，上面附著著墨綠色的苔蘚，濃郁地植物芳香和土腥氣撲面而來。若不是親自走進來，小于絕對不會把這里和外面青黃不接的景象聯(lián)系在一起。

“小于，你看？”站在最靠里位置的凱厄斯雖然很急迫地想要“營救”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他爹，但他還記得小于說知道怎么走，在這方面，他充分信任自己的孩子。

小于環(huán)顧四周，伸出手輕輕摸了摸石壁上的青苔，揪下來一小塊，放在鼻尖聞了聞，“目前看是這里。直接往里走，我們現(xiàn)在在'樹干'的位置，眼下只有這一條路?！?/p>

艾美特其實很想問“樹干的位置”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看那個沃爾圖里幾千歲的長老面無表情但是眼神攝人的樣子，默默把問題吞回了肚子，跟著大家一起向里走去。

山體很厚，這段縫隙形成的路很窄很長，一行人即便都是行動敏捷的吸血鬼也會為了保險起見放慢步伐，大家走成一列，把小于和卡萊爾圍在了中間，依舊是凱厄斯一馬當(dāng)先地走在最前面給大家探路。

這樣的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小于覺得他們像游戲里的黃金礦工，而自家吸血鬼老爸就和身后的守衛(wèi)就像是走在前面的“挖土機”，鏟除一切可能會絆倒他的碎石塊，努力“拓寬”道路。

大概直線行走了五六分鐘，一群人再次停了下來。

一個相對寬敞的小空間。這是第一個節(jié)點，整體像是一個穿過走廊的小小的休息室，四面比之前的“縫隙”要寬了許多，大家終于可以不再走成一列。

吸血鬼們的視力很好，但這并不妨礙他們使用手電筒照亮周圍的一切為了更好地觀察。一束束光線被巖壁上的不明物體反射和折射，小小的空間變得五光十色，意外十分明亮。

小于一時受不了光線瞇了瞇眼睛。

“像進入了魔法世界是不是？”埃斯梅小聲說，她把手里的手電向上掃了掃，小于跟著抬頭，才發(fā)現(xiàn)頂部的巖石是半透明的，成棱角狀。

“那是什么？”小于心里有猜測，但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是水晶。”凱厄斯反手舉著手電說道，“都是天然水晶，這里應(yīng)該曾經(jīng)是一個水晶巖洞。或者在很多很多年前，這里曾經(jīng)屬于地下。因為要形成水晶需要高溫高壓?！?/p>

大部分人都認(rèn)為沃爾圖里的吸血鬼是活在幾千年前什么都不懂的傲嬌老古董，小于這幾天在城堡和凱厄斯相處才知道，他的父親和卡萊爾一樣，從未停止過學(xué)習(xí)。

“還有最主要的一點?！笨ㄈR爾站在小于身后緩緩出聲。

凱厄斯看了一眼卡萊爾，表情沒有驚喜，但是也沒有被打斷的不贊同，微微頷首：“對，還有最主要的——要有充足的地下水。我猜測這里有個山洞內(nèi)的湖泊。小于，你怎么想？”

“如果有地下水的話，那我們大概率會很快找到老爸他們，在離水近的地方?！毙∮诙⒅^頂?shù)臒o數(shù)璀璨水晶輕聲說。

“樹根深扎地底就是為了汲取水源和養(yǎng)分?！笨ㄈR爾點頭贊同。

“也許我們現(xiàn)在就該追蹤地下水?！睈埯惤z小聲說。

“這里有至少6條岔路都帶著水聲。”亞歷克斯眨著紅眼睛回答。

一直用鼻子企圖追蹤展大鵬等人的德米特里轉(zhuǎn)了一圈，神色也十分苦惱，“問題是現(xiàn)在應(yīng)該選哪條路。我數(shù)了一下，現(xiàn)在有9條岔路，分別通向9個不同方向，我剛才專門向里走了幾步，但是……我聞到的那個人類的味道竟然分散在這九條路里，我現(xiàn)在也不確定了……”

“別急。這里空氣流通，很正常?！眲P厄斯抬抬手，他從剛才德米特里開口就在無聲觀察自己的兒子，比起得力的手下，凱厄斯明顯更加期待小于能給他不一樣的解釋。就像是一開始一樣，凱厄斯堅信小于知道些什么。

卡萊爾也垂下眼睛看身邊的人，輕聲問：“在想什么？”

“小時候我老爸在山里給我設(shè)計過一個無敵難的迷宮，因為那時我堅持吵著要媽媽。他說如果我解開迷宮就能找到媽媽。當(dāng)時迷宮的樣子就是類似樹根的形狀，越往里岔路越多，我需要找到最深的那個'樹根'。我爸說，那個迷宮是他從爺爺手里的一本書上學(xué)到的，我得趕快學(xué)會，將來哄我的兒子玩。 ”

卡萊爾一臉了然地環(huán)視：“看來看過看本書的不止你的家人。”

“所以我一聽說像是樹根，就主動請纓了。但現(xiàn)在看……好像還是和以前不一樣……畢竟我爸爸給我做的那個是幼兒版的，是不是我突然有點不自信了……？”

“不一定，我一直覺得你們在某些方面有超乎尋常的天分?！笨ㄈR爾小聲反駁，并毫不在意空間里這么多吸血鬼的目光，把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小于攬進了懷里，拍了拍后背。

凱厄斯在旁邊深沉地沉默了幾秒，他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很好的“擁抱虎摸”小于的好機會。

略后悔。

“我不是矯情，但是我清楚記得……從樹干走，走過一個分叉，當(dāng)時用的是同一個線索。你懂明知道是這樣但是又沒有頭緒的感覺嗎？”

“你覺得這個分叉也和橘豆有關(guān)？”卡萊爾問。

“嗯?！毙∮诤V定地點點頭。

“我想也許我可以幫幫你……”卡萊爾說著拿起手電，逐一在每一個岔路口前徘徊。

“小于？”

“嗯？”

“再給詳細(xì)說說你那顆神奇小種子的特性吧?！笨ㄈR爾開口后不知道是不是啟發(fā)了凱厄斯什么，這只偉岸的吸血鬼拋棄了小情小愛，竟然學(xué)著卡萊爾的樣子和卡萊爾相反方向開始觀察每一個岔路口。

兩個吸血鬼的行為讓其余人摸不著頭腦，但是也不敢打擾。

小于又重復(fù)了一遍爺爺親自盯著他背下來的口訣，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小時候，我爸爸還說過橘豆這種小植物的頑強，讓我跟它好好學(xué)習(xí)。他說橘豆會為了吸收充足的養(yǎng)分，死死地扒在巖石縫隙里，并且順著水源的線路生長，他們的根系會狠狠伸到所有有'資源'的地方，所以即便環(huán)境惡劣，但它們也幾乎能吸收所有它們需要的養(yǎng)分……”

“養(yǎng)分？父親會給這些小東西施肥嗎？金屬肥什么的？”卡萊爾狀若閑聊一般繼續(xù)問。

“一般不用，有草精幫忙很方便的。”小于肯定地說，“不過……等下，你這么說……好像是真的有一次。那陣兒突然說在山下要開工廠，樹也少了好多，老爸說山上被污染土質(zhì)不太行了，橘豆最需要的什么東西沒有了，橘豆的葉子都要黃了……就買了一些……一些什么亞鐵，我其實很少用這種人工肥料，就記不清名字……但我印像還挺深的，因為我當(dāng)時一直傻乎乎地追問他為什么不能直接往土里埋釘子。”

小于說到一半就閉住了嘴巴，因為他覺得自己說了廢話，而現(xiàn)在氣氛不適合閑聊。

“那就是這里了?！?/p>

“找到了?！?/p>

卡萊爾和凱厄斯幾乎同時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