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半夏他們單位做事的,向來都不會喜歡夏天。
炎熱的天氣,意味著尸體腐敗的速度加快,連帶著收尸的人要面對的也是一具具面目全非散發(fā)著惡臭的尸體。雖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還是會覺得不舒服。
比如今天,他們要收的是一具跳河死掉的尸體。
尸體的主人在眾人的勸說下,堅定的從橋上跳了下去,直接被湍急的河水卷走了,三天之后,才在下游發(fā)現(xiàn)了遺體。
此時的遺體已經(jīng)被水泡腫,猙獰的不像樣子,再加上魚類的啃食,已經(jīng)完全沒了人形。以林半夏多年和尸體打交道的經(jīng)驗,被水泡過的尸體絕對是模樣最難看的。他和宋輕羅臉上戴著口罩,穿著防護服,把尸體抬上了車。全程別說嘔吐了,連個眼神變化都沒有。
圍觀群眾都朝著他們投來了崇敬的目光。
把該收拾的收拾好,兩人開車打道回府。尸體就在后座上,萬幸這車的隔味效果不錯,至少坐在駕駛室里,不會聞到那讓人惡心的味道。
林半夏一邊開車一邊和宋輕羅討論晚上吃什么。
宋輕羅有點熱,額前的發(fā)絲被汗水濕透了,伸手一抹,露出光潔的額頭,他道:“吃點涼快的吧?!?/p>
宋輕羅這張臉,完全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怎么看怎么漂亮,林半夏瞥了他一眼,就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喝粥?”
“行?!彼屋p羅道,“待會兒去超市買點涼皮?!?/p>
林半夏滿意道:“你做的涼皮還挺好吃的……”他說完,正好遇到一個紅燈,便剎車等著宋輕羅說話,誰知身側(cè)的宋輕羅突然沒了聲音,林半夏扭過頭,發(fā)現(xiàn)宋輕羅的時間居然停止了……
不光是宋輕羅,連紅燈的倒計時也一齊暫停,林半夏立馬明白了什么,挑了挑眉,朝著窗外的某個方向望去。
此時夏日炎炎,整個城市都籠罩在刺目的陽光里,所有人的時間都凝固了,連帶著陽光和陰影,形成了一副寂靜的畫卷。
畫卷里,一輛慢慢悠悠晃蕩著的自行車成了異樣的物體,自行車上,穿著T恤的年輕男人臉上浮著汗,他注意到了林半夏的目光,朝著這邊看了一眼。兩人四目相對,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你在這兒干嘛呢?”他問。
“這問題不應(yīng)該是我問你嗎?”林半夏道,“你不在精神病院里好好待著,出來干嘛呢?”
“出來買點東西?!奔痉檎f,“你干嘛呢?”
林半夏道:“買啥?”
季烽走到了林半夏的車邊,從自行車框里掏出了一根冰棍,遞了個過去:“噥?!?/p>
林半夏接過來,塞進嘴里揚揚下巴:“兩個人呢?!?/p>
季烽嘀咕兩句,又遞了個一根過來。
“跑這么遠就為了這個?”林半夏道。
“是啊?!奔痉檎f,“這口味基地那邊沒有?!?/p>
林半夏道:“那你不開車騎個自行車干嘛?”這大熱天的。
“唉,你是不知道?!奔痉槌蠲伎嗄槪斑@不是基地里沒活兒嗎?都閑了兩年了,經(jīng)費被一削再削……基地里能用的車都被開走了,還好給我剩了個兩輪的,不然我就真的只能走過來了?!?/p>
林半夏發(fā)出笑聲。
不知不覺間,他和宋輕羅已經(jīng)離開基地快兩年多了,時間不算太久,那些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事卻好像已經(jīng)變成了悠久的回憶。沒有了基地的干擾,他們兩人做著普普通通的工作,過著普普通通的生活,沒有一絲波瀾的日子,卻格外的令人舒適。
“你們在干嘛呢?”季烽啃了口冰棍,“感覺小日子挺滋潤啊?!?/p>
林半夏眨眨眼睛:“運點東西。”
季烽說:“運什么?吃的嗎?”
林半夏想了想:“好像不能吃。”
“那是什么?”季烽說著就走到了后面。
“哎,等等——”林半夏還沒反應(yīng),就看見季烽這家伙自來熟的打開了車門——
濃烈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季烽呆呆的咬住自己嘴里的冰棍,好像時間也跟著一起停止,他僵硬的扭過頭,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林半夏一眼,嘴巴微微張了張。
林半夏以為他要說什么,結(jié)果他扭頭彎腰,直接吐了。
林半夏:“……”
季烽:“嘔——”
這畫面實在是有點好笑又有點慘,林半夏哭笑不得,推開車門下走到旁邊,看著他大吐特吐,一副要把自己的胃一起吐出來的樣子。
林半夏以為季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應(yīng)該不會反應(yīng)很大,現(xiàn)在看來……這世面還是見的不夠多啊。
林半夏就默默的站在旁邊,吃著自己的冰棍,冰棍吃了一半,季烽總算是吐完了。
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狼狽的擦了擦嘴,他抬起頭,眼眶潮濕:“林半夏,你他娘的有這么多錢了,還做這個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