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從頭到尾都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季樂水還是聽從好友的話,離開了小區(qū)。他看著幾輛黑色的車駛?cè)胄^(qū)里,站在他身旁的林半夏屏住呼吸,好像看見了什么不能忍受的畫面。
應(yīng)該是宋輕羅出事了,季樂水想,那些人要對宋輕羅做什么?周圍發(fā)生的這一切和這群人有關(guān)系嗎?無數(shù)的念頭充斥著季樂水的腦子,讓他亂成一團,不由的朝著林半夏投去了目光。
林半夏在他的印象里,向來是個可靠的朋友,性格沉穩(wěn)而且膽子也大。果然,即便周遭是那樣凌亂和凄慘的場面,林半夏的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變化,他面無表情甚至看起來有些冷漠,唯有抱著箱子的手上微微露出青筋,似乎是用了極大的力氣……
“半夏?”季樂水小聲的叫道,“我們要怎么辦?”
林半夏說:“走,先去找個安全的地方?!?/p>
兩人慢慢的朝著遠處走去。
之前在電視里雖然已經(jīng)見過了混亂的場景,可是當(dāng)真的走在街道上,季樂水又再一次被震撼。
平日里車水馬龍的道路上堆滿了亂七八糟的車輛,大部分都是撞停在路旁,有一些還在不停的發(fā)出刺耳的喇叭聲。空氣里彌漫著難聞的焦味,附近的居民樓中不斷有窗戶冒出黑煙和明火,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狼藉一片。此時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在路上行走,大街上還四處躺著傷員,簡直好似地獄般的光景。
雨還在下著,在林半夏的眼中,綠色已經(jīng)侵蝕了整個世界。他和季樂水的身上也沾染了這些東西,萬幸暫時沒有出現(xiàn)太大的變化。而在季樂水的視野里,則更加可怖一些,他被污染到100的精神值讓他看見了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扭曲的人類,變異的死物,甚至連腳踩踏的地面也好像有了生命,觸感柔軟,不住的起伏波動,讓人汗毛倒立。
不得不說,這對于本來就膽小的季樂水來說簡直是無法言語的折磨,他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徹底瘋了,渾身上下都抖個不停,根本不敢離開林半夏半步。
如果不是必要,林半夏也不想把精神敏感的季樂水從屋子里拉出來。他不知道那些人為什么要找他們,但李鄴既然給他們打了個電話讓他們離開,明顯不會是什么好事。林半夏自然不可能放心的把季樂水一個人留在家里。
迅速的思考著,林半夏決定隨便找個旅館住進去,先把季樂水安頓好再做其他打算。
兩人運氣不錯,小區(qū)附近就有快捷酒店,已經(jīng)關(guān)了門,不過兩人還是憑借著毅力硬生生的把門給敲開了。
“一千塊一間房?!绷职胂膶﹂_門的保安道,“只要最便宜的標(biāo)間,多余的錢你們拿?!?/p>
這會兒到處都很亂,但人民幣的誘惑還是很少有人能抵抗的了,聽了林半夏的話,保安只是猶豫了片刻,就把兩人放了進去。
于是兩人成功的拿到了房卡,付錢的時候季樂水看著林半夏,林半夏瞅著季樂水。
“哎?你看我干嗎?”季樂水驚了。
林半夏說:“我沒帶銀行卡,算借你的行吧?”
季樂水:“……你會不帶銀行卡?!”
林半夏冷靜道:“真的忘了。”他盯著季樂水,盡量想讓自己的眼神顯得真誠一點。
然而以季樂水對自己這個朋友的了解,覺得林半夏就算是忘了穿衣服也不會忘記帶銀行卡的,于是越發(fā)狐疑:“你和我說實話,你真沒帶?”
林半夏放棄了:“好吧,我?guī)Я?。?/p>
“但是里面沒錢?!?/p>
“所以只能刷你的。”
季樂水眼神幽怨的盯著林半夏:“……”你到底是真的想帶我逃命,還是把我當(dāng)成了可以透支的信用卡。
幽怨歸幽怨,季樂水還是選了掏卡刷錢,就算花點錢,里面也比外頭好多了……
總算是有了個還算安全的藏身之處,兩人都松了口氣。
這才是下雨的第一天,雖然到處都是很混亂,好在社會的秩序沒有崩壞,貨幣沒有失去它應(yīng)有的價值??墒侨绻@場雨一直不停,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林半夏真是想都不敢去想,瘋掉似乎已經(jīng)成了最好的結(jié)局,至少不用再面對那些只有讓人不忍睹卒的慘狀。
這場雨什么時候才能停呢?林半夏抱著箱子在窗戶前站了一會兒,低下頭重新輸入密碼,看見了躲在箱子里的小花和小窟。他伸手把兩小只小心翼翼的從里面抱了出來……
“哥哥。”小花感到了什么,她眨著眼睛,含糊道,“你要去哪兒?。俊?/p>
林半夏說:“乖,哥哥哪兒也不去?!?/p>
“你騙人?!毙』ㄕf,“哥哥明明已經(jīng)在偷偷離開了?!彼饋恚偷偷某槠?,“明明已經(jīng),打算走了……”
林半夏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摸了摸小花的腦袋:“哥哥有需要做的事?!?/p>
小花說:“可是哥哥去了,就不認識小花了?!?/p>
林半夏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的確準備走了,不是去小花口中那模糊的地方,而是去基地里。他不知道宋輕羅遭遇了什么,然而冥冥之中,卻能感覺到此時的宋輕羅非常需要自己——自己必須去——
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他沒辦法像季烽那樣隨意的操縱時間,似乎他身上的感染還沒有超過某個界限。當(dāng)超過了那界限,或許他就能救下宋輕羅,同時也意味著他做出了選擇。
林半夏嘗試性的給李穌去了電話,遺憾的是和他想的一樣電話沒法接通,他不敢給宋輕羅打,害怕被那些人接到電話,再通過電話找到自己。于是此時能做的事,似乎就只剩下了安靜的等待……林半夏知道,它就快來了。
林半夏抱著小花小窟沉默的坐在窗前,季樂水受不了屋子里□□靜,索性又把電視機打開了。
這會兒電視里沒什么新聞節(jié)目,要么是泡沫劇,要么是亂七八糟的廣告,粉飾著最后的太平。季樂水剛才受到了不小的刺激,這會兒懨懨的縮在床頭抱著柔軟的被褥,像只被嚇壞了的雛鳥。他時不時的朝著林半夏投去目光,他的朋友背對著他坐在窗戶面前,觀望著外面混亂的街道,他看的那么認真,就好像街道上有什么自己看不見的東西似得。
季樂水知道林半夏在擔(dān)心宋輕羅,可看著林半夏的背影,他的心里不由的難受了起來。兩人是熟識的好友,他自然也清楚自己這位朋友身上有多濃的煙火氣,林半夏熱愛生活,就像丟在泥土里的雜草種子,無論周遭的環(huán)境有多么惡劣,也會掙扎著發(fā)芽。季樂水喜歡林半夏對生活熱情的態(tài)度,也喜歡他身上那些世俗的氣息。
然而此時,那些氣息在逐漸的消散……變得陌生且冷淡,季樂水透過反光的玻璃,看到了林半夏瞳孔里的綠線。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眼睛,泛著冷色的光華,如同冰冷的翡翠,沒有了屬于人類的柔軟,倒像是無悲無喜的神佛。
讓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突然出現(xiàn)在房間里,仿佛虛空之中突然浮現(xiàn)出一只看不見的巨獸。季樂水猛地打了個寒顫,想叫出林半夏的名字,可那三個字到了他的喉嚨里,怎么都叫不出來,有什么東西死死的卡住了他的脖子,讓他動彈不得。
半夏……林半夏……季樂水無聲的吶喊著,他急的眼眶發(fā)紅,就在此時,一聲清脆的“哥哥”在林半夏的懷中響起。
“哥哥?!笔切』ǖ穆曇?,她軟軟的呼喚著林半夏,“哥哥?!鄙焓治兆×肆职胂牡氖滞螅缓笾鹉X袋,俯下頭在林半夏的耳邊低喃,“丟掉的東西都很重要,它不讓你要,你就藏在小花這里好不好?”聲音很小,只有他們兩人能夠聽見。
林半夏忽閃了一下眼睛,對小花的話沒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
“等你回來的時候,小花就還給你?!毙』粗职胂?,眼神里是眷戀和哀愁,“不要告訴別人,這是我們的秘密……”
林半夏微不可聞的嗯了聲,聲音太輕,總讓人感覺他的回應(yīng)好像只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