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是殺了毛子?!狈繙貢f,“你不是想知道剛才追我的東西是什么嗎?”他看向屋子里,似乎快要吃飽的東西,“我告訴你,就是你看到的……”
“全是他制造出來的——”房溫書憤怒的的指責(zé)謝爾蓋,“如果不殺了他,讓他的潛意識停下,我們都得死!”
林半夏靈光一現(xiàn):“為什么要直接殺了,把他打暈不行嗎?”
房溫書愣了愣:“嗯?也……也可以試試?”
謝爾蓋聽不懂中文,也不關(guān)心他們在說什么,他目光落在了屋子里的伊蓮娜身上,溫和且柔軟,就好像眼前的不是怪物,而是他相處幾年的搭檔。林半夏給房溫書使了個眼色,房溫書便見機行事,抬手就朝著謝爾蓋的脖子上來了一下,謝爾蓋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出一聲悶響,軟倒在地。
謝爾蓋到底的剎那,屋子里的伊蓮娜們動作同時停止了,她們沒有繼續(xù)進食,全部緩緩的扭過頭,用那雙碧色的眼睛,冷冷盯著門口的兩人。
房溫書咽了口口水,說她們盯著咱們干嗎,是突然被感化了嗎?
林半夏心想自己遲鈍也就算了,這房溫書怎么感覺比自己還要遲鈍,無奈道:“你看她們這眼神像是被感化了?快跑吧——”
話語剛落,那七八個渾身是血的伊蓮娜傾巢而出,朝著他們兩人撲了過來。
這時候跑,其實已經(jīng)有點來不及了,不過十幾步的距離,那些東西便到了他們的眼前。房溫書毫不猶豫的開了槍,而林半夏則掏出了自己的匕首。
因為距離實在太近,在處理掉一個怪物后,林半夏又被兩人撲倒在地,她們對著林半夏的身上張口就咬,好像在分食什么美味的食物,神情猙獰到了極點,林半夏發(fā)出慘叫,手里的匕首招呼了出去,果然和李穌說的一樣,如果沒有刺到他們的要害,流下的就是鮮血,如果刺到了要害處,他們就會化作一灘尖叫著的淤泥,消失在地面上。林半夏弄死了胸前的這個,扭過身又把身后背著的處理掉了,接著跑去幫了房溫書,解決掉了最后一個,兩人這才緩過氣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群東西只會用牙齒,而林半夏他們還有武器,所以大概在付出了身上多出二十幾個牙印的代價后,他們成功的解決掉了這場災(zāi)難。
房溫書運氣差,被咬的滿臉都是血,坐在地上生氣的罵娘,起身時踹了謝爾蓋一腳,說不怕敵人神,就怕隊友渾。林半夏也被咬了,小臂的位置一片血肉模糊,他坐在地上喘氣,說:“你看見的伊蓮娜,有多少個?”
“至少二十幾個?!狈繙貢柿丝诳谒拔椰F(xiàn)在,真的懷疑,到處都是這東西?!?/p>
林半夏心想自己不能再被咬了,再咬下去,他就要被嚼成口香糖了。
“我們先往中心走吧?!狈繙貢Я艘а溃斑@樣等下去也不是事兒?!?/p>
林半夏說:“好?!?/p>
兩人本來他們是想把謝爾蓋放在一個還算安全的地方的,但是房溫書害怕謝爾蓋半路醒來又開始想念他那可愛的隊友伊蓮娜,所以到底是沒敢。
于是最后變成了林半夏背著謝爾蓋慢慢的走在后面,房溫書在前面探路,但他沒有往前走多遠,神情就不自然起來,不住的回頭望。
林半夏見狀,問他怎么了。
“不是……”房溫書低聲道,“好像有什么東西跟著我們?!?/p>
林半夏愣了愣:“是什么?”
“不知道?!狈繙貢f。
“那我們快點走吧?!绷职胂目刹幌朐俸蜔o數(shù)個伊蓮娜肉搏。
房溫書點點頭,腳下的步子快了一些,但到底還有個重的不行的謝爾蓋拖后腿,即便是兩人想要快,也快不到哪里去。沒過一會兒,林半夏就知道了房溫書說有東西在跟著他們是什么意思,那東西遠遠的藏在黑暗里,能依稀聽到它在地面上蠕動的聲音,可是若他們往回看,卻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無盡的走廊和房間,等到他們回過頭,那東西又會繼續(xù)的跟著。林半夏倒還好,房溫書顯然有點頂不住了,他開始頻繁的回頭,這模樣卻是讓林半夏想起了謝爾蓋之前的神情,他斟酌道:“不然我們先把那東西處理掉?”
房溫書苦笑:“你怎么確定是我們處理他,不是他處理我們?”
林半夏竟是無言以對。
“算了?!狈繙貢f,“繼續(xù)往前走吧……”
林半夏說好。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林半夏頂不住了,說自己要休息一會兒。房溫書表示同意,他低聲道:“你說跟著我們的,到底是什么呀?”
“不知道?!绷职胂牡?,“我覺得……是什么也不重要,反正你只要知道,它目前沒有要弄死你的想法就行了。”
房溫書苦笑:“監(jiān)視者果然都是怪物,我寧愿它快來弄死我,我也不想受這樣的折磨?!彼劳銮暗目謶?,比死亡更加磨人,但顯然,眼前這個滿臉無所謂的林半夏,是感受不到了。
他們兩人說話時,被敲暈的謝爾蓋發(fā)出迷迷糊糊的□□,林半夏聽到他的□□就緊張了起來,毫不猶豫的伸手把他再次敲暈了過去。房溫書見他如此果斷,對他伸出拇指,做了個點贊的手勢。
黑暗里,又在發(fā)出那種黏膩的聲音,只是這一次,聲音的源頭,離他們更近了一些。
房溫書終于受不了了,拿起電筒仔細尋找起來,他找了一會兒,忽然伸手抹了一下墻壁,手指上竟是多了一層黑色的淤泥模樣的液體。
“不……不會吧,不應(yīng)該啊?!狈繙貢纱罅搜劬Γ聪驂Ρ?,只見原本石頭質(zhì)地的墻壁,漸漸的融化變軟,形成了黑色淤泥般的質(zhì)地,如同人類心臟搏動那般鼓動起來,淤泥里,有什么東西發(fā)出凄厲的叫聲,開始試圖從里面涌出。站在旁邊的房溫書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情況,嚇了一跳,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在淤泥里,看到了一張人臉,似乎想要突破淤泥的界限,硬生生的將自己從里面擠出。
“這是什么東西?!”房溫書被嚇的大叫起來。
林半夏說:“別愣著了——快跑——”
他吼完,拖著謝爾蓋的身體便朝前方跑去,房溫書跟在他的身后,根本不敢回頭。
兩人又是一路狂奔,在確定身后的聲音消失時,才扶著墻壁停下腳步,林半夏體力已經(jīng)有點跟不上,他不但自己要逃命,還得拖著個一百多斤重的謝爾蓋,簡直像是在負重長跑。他們停留的這個房間,正好有一張石床,房溫書喘著氣,摸索著坐到了石床上,癱倒在上,道:“跑不動了,跑不動了——”
他勉強喘順了氣,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想和林半夏說點什么,可是他剛直起腰,臉上就馬上變了,顫聲道:“林、林半夏?”
林半夏奇怪的看著他,道:“怎么了?”
“你幫我看看,床底下?”房溫書臉色慘白,“好像底下,有什么東西抓住了我的腳……”
林半夏手電筒一照,竟是真的看到了床下伸出了一雙慘白的手死死的抓住了房溫書的腳腕,林半夏說:“艸,你床底下好像有個人?!?/p>
“什么、什么人?”房溫書問。
林半夏沒吭聲,他走到了房溫書的身邊,蹲下來,探出頭去,想看看房溫書床下到底是什么情況。房溫書被林半夏的動作給嚇到了,眼珠子瞪的溜圓,道:“你,你不怕啊?”
林半夏瞥了他一眼:“我就算是害怕,難不成還能撇下你跑掉不成?”
房溫書露出羞愧的神情,道:“兄弟,大恩不言謝?!?/p>
林半夏借著手電筒的燈光,看到了房溫書床下的東西,那是一個趴在地上,看起來奄奄一息的人,一只手抓著房溫書的腳,像是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林半夏伸手將他從床底下拉了出來,當(dāng)把他翻到正面看到他的臉時,林半夏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床下躺著的這個人,居然是宋輕羅?。?!
“宋輕羅,宋輕羅你沒事吧??”林半夏叫道。
宋輕羅臉色慘白,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痕,胸口還有被野獸抓過的痕跡,腰腹之上,還有深可見骨的傷口,他抬了抬眼眸,低聲道:“快……快跑……”
林半夏道:“你怎么會在這兒,出什么事了??”
“離開這里……”宋輕羅說完這話,便暈了過去。
林半夏很是焦急,想要幫他簡單的處理一下傷口,可脫了他的上衣,他才發(fā)現(xiàn)宋輕羅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他無法想象,宋輕羅到底遭遇了什么。
“你沒事吧?”房溫書在旁邊低聲道,“這是你朋友?”
“是的,是的?!绷职胂募钡臏喩矶际抢浜?,他捂著宋輕羅的傷口,道,“這樣不行,他會死的……”
房溫書欲言又止,顯然是覺得宋輕羅沒救了。
林半夏非常焦急,他不是沒有想過眼前的宋輕羅是假的,可是房溫書是不認識宋輕羅的,謝爾蓋又暈著,他絕無可能會希望宋輕羅受傷,那眼前這個奄奄一息的宋輕羅,又會是誰的幻想呢??而且宋輕羅已經(jīng)受了致命傷,如果是假的,他本來應(yīng)該化作淤泥。
林半夏焦慮極了,他咬了咬牙,道:“這樣不行,我得把他帶回去……接下來的路,你自己走吧?!?/p>
房溫書嘆氣:“你冷靜一點,回不去的,你想想,出了這座城,還有無邊的荒野,過了荒野,還有森林,森林里還有那么可怕的熊,你怎么可能救得了他……”
林半夏不理他,把自己的背包取下來,打算簡單的給宋輕羅包扎一下。
房溫書說:“不過,我有個別的提議,或許可以一試?!?/p>
林半夏聽到這句話,忽的抬頭用怪異的眼神看了房溫書一眼,他說:“你剛才說什么?”
房溫書說:“我說回去是送死?!?/p>
“前面一句?!绷职胂恼玖似饋恚站o了手里的匕首。
“我是說,回不去的……”房溫書道。
“不,你不是說的這個?!绷职胂睦潇o的抓住了房溫書話語里的漏洞,“你說,出了這座城,還有無邊的荒野,過了荒野,還有森林——森林里還有可怕的熊?”
房溫書疑惑道:“怎么了?”
林半夏上前一步,擋在了宋輕羅的面前,道:“你是和李穌他們一隊的是吧?他們可沒有遇到熊,你又怎么知道,森林里有熊??”
房溫書沉默片刻:“我是后來才遇到的……”
“后來才遇到的?”林半夏說,“你們被分散的傳到了各處,就算你運氣好,進了森林,又恰巧遇到了熊,你拿什么逃開?還在我們之前,以更快的速度回到這里??”
房溫書不說話了,他歪了歪頭,露出一個笑容:“只是憑借這個,你就說我是假的?”
林半夏站了起來:“謝爾蓋暈著,我不可能會讓宋輕羅去死——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你認識宋輕羅對吧,你在想什么?或者說,你想要實現(xiàn)什么愿望??”
房溫書他沉默的看著林半夏,眼神里的溫度漸漸褪去,變成了冰冷和殺意,他舉起了手里的槍,槍口對準(zhǔn)了林半夏,他嘆了口氣,語氣里充滿了遺憾道:“為什么要那么聰明呢?笨一點不是挺好嗎?我也不想鬧成這樣的。”
林半夏沒想到他會突然發(fā)難,此時兩人距離不過一米,他手里只有一把匕首,房溫書一旦開槍,他就會死在這里??煞繙貢?,真的能開槍嗎?林半夏想起了阿列克謝……如果阿列克謝真的想要他死,那大概是件很容易的事,只要趁著他睡覺的時候,對他開一槍就行了。
但阿列克謝沒有這么做,他只是想要用金子誘惑他。
這樣的異常是否表明了某種規(guī)律,黑色的淤泥并不能直接傷害他們,只能通過精神的污染進行傳導(dǎo),只有人類內(nèi)心的渴望生成的怪物,才能對人類本身產(chǎn)生傷害,就像森林里的那頭怪熊。
那么眼前的房溫書呢?他是人類,還是那種生物,他能對自己開槍嗎?林半夏越發(fā)的迷惑,直到某個瞬間,他看到了地面上躺著的宋輕羅,忽然福至心靈,林半夏意識到,眼前的房溫書身上,存在一個悖論。無論在他腳下躺著的宋輕羅的真假,都意味著一件事——房溫書的愿望,實現(xiàn)了。
正因為實現(xiàn)了愿望,宋輕羅才會變成這副模樣,而在這里,所有實現(xiàn)了愿望的人,都只有一個歸宿。
林半夏舔了一下干澀的嘴唇,問出了房溫書一個問題,他說:“你是愿望的產(chǎn)物?有人……希望房溫書離開這里,所以,才有了你?”
房溫書徹底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