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瞧了青年的側(cè)臉一眼,男孩低低地“嗯”了一聲。
雖然明白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誰能再把他抓回研究所關(guān)著,但如果暴露了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應(yīng)該會給這個叫沈裴的弱小人類帶來麻煩。
或者,對方也會像其他白大褂一樣,把他送到“該去”的地方。
“餓了嗎?”假裝沒有察覺男孩對自己的警惕,黑發(fā)青年溫柔地笑,“再過一會兒我們就能到家?!?/p>
作為最大也是最早建立的人類聚集點,一號基地的各種設(shè)施和規(guī)矩都十分完善,在證明過自己身份、并經(jīng)歷了長達一小時的盤問以后,沈裴終于帶著通過檢測的男孩,順利地回到了他的小窩。
和沈裴曾經(jīng)的記憶相比,此刻的一號基地明顯少了許多植物,寬闊平整的街道更是變得坑坑洼洼。
深一腳淺一腳地背著男孩走到自己的宿舍門前,黑發(fā)青年掏出口袋里的鑰匙,無比慶幸它沒有被扎得四處漏風。
這大概是“01”在末世后第一次參觀別人的家,沒有刺鼻的消毒水味,也沒有那種揮之不去的血腥,青年的家稱不上有多寬敞,卻干干凈凈的,讓人一眼就覺得舒服。
“研究所的工作是輪換制,我大概有一周沒回來了,”彎腰把男孩放在整間房間最柔軟的床上,沈裴找出一雙拖鞋放在對方面前,“我穿過的,可以嗎?”
“可以?!敝饾u學會回應(yīng)青年的提問,男孩伸伸腿,主動勾起那雙拖鞋穿好。
臨近傍晚的陽光柔柔地透過窗戶灑進屋內(nèi),沈裴正想回身去浴室看看有沒有熱水能替對方洗洗頭發(fā),卻忽然看到了男孩那細瘦小腿上,一個個泛著淺青、不甚明顯的小孔。
“是藥物注射,”小大人似的說著拗口的話,注意到青年視線的男孩,無甚在意地擼起衣袖,“這里扎得太多,所以他們就換了地方?!?/p>
比新聞里最醉生夢死的癮君子還要夸張,男孩手臂內(nèi)側(cè),滿是注射留下的針孔,密集到連成一片片駭人的青。
這一瞬間,沈裴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去問對方到底是如何通過剛剛的檢測。
“要藏好,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看到,”輕手輕腳地拽下男孩的衣袖,黑發(fā)青年匆匆忙忙地轉(zhuǎn)頭,“我去準備熱水,然后幫你上藥?!?/p>
靜靜看著宿主擰開水龍頭向臉上潑了捧水,0049小聲地道:【你哭了?!?/p>
明明先前“那位”也有過很悲慘的過往,比如盛沂、又比如蕭弋,可這樣失態(tài)的宿主,它還是第一次見到。
【那是我沒有親眼看到他受苦,】用最快的速度平復(fù)好情緒,沈裴蹭掉眼角的水珠,【那些資料,你確定都毀了?】
0049:【研究所核心區(qū)域無人生還,連我都沒辦法修復(fù)還原,這個世界應(yīng)該沒有誰再知道他的身份了?!?/p>
停頓兩秒,它又慎重地補充:【除了攻略者?!?/p>
一直跟在主角這個氣運之子身邊,對方說不準會有意外的收獲。
【那就正好新仇舊恨一起清算?!看_定附近的通水管道仍舊完好,沈裴拉開浴室的門,招手示意男孩來自己身邊。
視力超出常人數(shù)倍,男孩一眼就看到了青年眼尾那抹淺淡的紅。
對方為自己哭了。
但這又有什么好哭的呢?反正他都已經(jīng)把那些人殺了。
所有的,一個沒剩。
萬萬沒想到這個傻乎乎撿他回家的青年竟會如此多愁善感,男孩垂眸,默默咽下了那些反駁的話,踩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到了對方身邊。
擰開比末世前簡陋許多的熱水開關(guān),沈裴沒有去脫男孩身上那件圓筒般、唯一能蔽體的白大褂,而是一邊試著水溫,一邊商量道:“先幫你把頭發(fā)洗干凈好嗎?家里還有些干凈的衣服,等上過藥以后,我們可以慢慢挑?!?/p>
因為先前在廢墟里鉆了一圈,男孩細軟的黑發(fā)確實很臟,沒有拒絕青年的提議,他安靜站好,在對方面前低了低頭。
然而普通人可以接受的水溫,對常年生活在陰冷地下的他而言還是很燙,身體本能地起了應(yīng)激反應(yīng),在青年將手伸進那濕潤發(fā)絲的剎那,男孩的頭頂驀地冒出了兩只耳朵。
毛茸茸的,狼的耳朵。
差點以為自己這次重生回錯了世界,黑發(fā)青年盯著面前那兩只顫巍巍的獸耳,漂亮的瞳仁里滿是錯愕。
怎料這還沒完,隨著主人精神的緊繃,一條蓬松柔軟的大尾巴突然嗤啦一聲撐破衣料,頗有進攻性地豎起,用那絨毛順滑的尖端,威脅似的、重重頂了頂青年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