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修遠眉頭微松,但很快又疑惑道:“那為什么……”
舒晏清垂眸看了看自己袍腳,道:“對于圣上來說,我們愿意讓阿桐進宮自然最好,可是如果我們不愿,他也不勉強,所以今日他宣阿桐,也是向我們做個試探,如今知道我們的心意,圣上當然不會勉強,只是接下來,我們舒家就要成 為圣上最堅實的一把刀了?!?/p>
舒修遠忡然,半響后才默默的嘆了一聲:“既如此,阿桐的婚事還是早定下為好,崔家二郎前兩日就已經(jīng)讓人送了拜帖,你看是不是……”
“這事莫要再談了!”舒晏清輕聲喝止:“你覺得圣上現(xiàn)在還會讓我們和崔家聯(lián)姻?”
舒修遠頓時失聲,清河崔家乃是百年大姓,歷經(jīng)兩朝不到,在士族中頗有影響,如果舒家依然避居江南,和崔家聯(lián)姻正是門當戶對,然而今日入宮,圣上重用舒家之意顯露于外,與崔家聯(lián)姻確實不容樂觀。
“可是阿桐和崔家二郎的婚約……”舒修遠嘆了聲,崔家二郎幼時便拜師父親,與阿桐也算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當日妻子看中這樁婚事時,父親便不甚同意,只是崔二郎實在是人才出眾,父親最終只能無奈應允,但也只讓兩家定下口頭婚約,商定一切等崔二郎科考之后再行議程,此時看來父親當時只怕就預見到現(xiàn)在。
舒晏清靠著車壁,半響后才道:“回去和十一娘好好說說,讓她心里有點準備?!?/p>
眾人到家不久,圣旨隨之而來,舒晏清任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加封太子太師。舒修遠當年辭官時已經(jīng)是通政司左通政,官復原職。舒孟騏在平帝二十年參加了科舉,但因為顧忌平帝,所以當年舒孟騏在祖父的要求下,隱藏實力,只拿到了二甲進士,后被吏部發(fā)現(xiàn)是舒家長孫,怕得罪平帝,便一直沒有任職,此次被圣上任命渝州同知,擇日上任。
長兄外放早在祖父預料之中,所以當日到京,除了寢具,其余一應物事依然收拾齊整。舒長寧拿著做好的鞋子還有送給小侄兒的衣服來到舒孟騏所在的院子,剛到門口就見一個圓乎乎的小人兒嬉笑著跑了出來,一把抱住她的腿。
長寧笑著彎腰牽其他的手,柔聲道:“澤郎是來歡迎姑姑的嗎?”
舒瑞澤今年剛滿3歲,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見到姑姑笑顏如花的樣子,小手一拍,啪的一聲就戳到了長寧眼睛,長寧立刻“誒呦”一聲,摀住自己的半邊臉,眼淚霎時間就從指縫中溢出,唬的身邊的使女連忙上前查看。
長寧艱難的用一只眼睛看著眾人慌亂,發(fā)現(xiàn)舒瑞澤一臉懵懂的站在原地,好像被這突如其來的陣勢嚇到一樣,連忙道:“都別慌了?!闭f罷伸出一只手, “澤郎,來姑姑這里?!?/p>
外面的動靜驚動了屋內(nèi)正在點算的左氏,透過窗格看到外面一陣亂遭,連忙出來,見到長寧的樣子,也不由的嚇了一跳,快步上前:“阿桐,這……快去請大夫?!?/p>
見到長嫂出來,長寧連忙道:“嫂嫂莫慌,不礙的?!?/p>
左氏只覺得腦門一頭汗,小姑是家中么女,自打出生就被一家人捧在手心,加之乖巧聽話,父母兄長俱是當做心肝肉一樣,如今萬一真的被自己兒子弄出個好歹,她都不曉得要怎么給丈夫交代。
長寧被眾仆小心的扶到房內(nèi),看到長嫂一臉緊張擔憂的樣子,笑著寬慰:“阿嫂不要擔憂,澤郎才有多大力氣,只是眼睛現(xiàn)在有些酸而已,無礙的。 ”說著看依偎在母親身側怯生生看著自己的舒瑞澤,聲音放的更加柔緩:“阿嫂,讓使女們先出去吧,莫要嚇到澤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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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修遠拿著崔二郎的拜帖遞給妻子,頓了頓說:“十一娘,阿桐和崔二郎的婚事暫且不要提了?!?/p>
“怎么?難道有什么問題?”曲氏神色一緊,抓住丈夫的衣袖問道。崔家二郎品貌皆佳,是她為女兒挑選的夫婿,只等著科考之后,兩家就要商議定親之事,此時聽到丈夫的話,聯(lián)想到之前圣上讓女兒入宮,臉色不由驚惶起來:“難道……真是要讓女兒入宮么?”
舒修遠拍了拍妻子的手,寬慰道:“那倒不是,只是現(xiàn)在咱們家形式與以往不同,和崔家聯(lián)姻只怕非圣上所愿?!?/p>
曲氏皺了皺眉:“既然不是讓女兒入宮,那阿桐的婚約又和圣上有何關系?”
舒修遠抿了抿唇,“十一娘莫要忘了崔家也是百年傳承的世家,在士族中的地位舉足輕重?!?/p>
曲氏張了張嘴,依然不是很明白:“世家怎么了?自古男女婚嫁本就講究門當戶對,世家之間的聯(lián)姻也是常事,莫不成要讓阿桐嫁給一個白丁或者寒門嗎?那我絕對不允!”
舒修遠默了默,雖然覺得父親分析的有理,但是對于崔二郎他是滿意的,于是便不再解釋,只是指了指帖 說:“我已讓人復貼了,崔家夫人還未到京,他暫時也不會提及此事,一切等科考過了之后再議。”說罷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正要對妻子說上一二,卻聽到門外傳來一個女婢慌張的聲音:“郎君、夫人,六娘子的眼睛剛剛被小郎君戳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