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允說起故事時音調(diào)婉轉(zhuǎn),措辭動人,計許望著她的側(cè)臉,被這個剛剛起頭的故事吸引。
她便繼續(xù):“可是熊仔寶寶是一個探知欲很強又極富正義感的小朋友,他想替布旦森林里的伙伴們捉住這個惡賊,讓大家不再擔心受怕。于是他在一個月懸高掛的夜晚,趁著熊爸熊媽睡著,偷偷溜出家門。陌生的月光從林蔭間篩落,樹影壓著樹影,熊仔走在中間,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踩著落葉沙沙簌簌地響。他從森林東頭溜達到西頭,影子拖了大半里長,都沒有遇見什么攝魂奪魄的惡賊?!?/p>
“于是第二天第三天,在此后每一個月亮出現(xiàn)的夜晚,熊仔寶寶都會偷偷跑出門溜達,終于在不知道的第幾個夜晚,熊仔寶寶在森林西頭的小河邊,看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月光下他踩著自己的影子,躡手躡腳……”
說到這,嘉允聲調(diào)不自覺壓低了很多,“忽地,他趁其不備,向那惡賊撲了去,一把將其捉住。可誰知,捉住的不是窮兇極惡的壞賊。而是一只……”
嘉允在這里頓了好半晌,這讓計許不免懷疑這個故事就是她順口編來的,因為她需要邊思考才能邊往下敘述。
只見她那纖軟濃長的睫毛在月光下閃了片刻,嘉允再度開口:“哇!那是一只超級可愛的小狐貍!雪白的皮毛,透亮的大眼睛,熊仔寶寶從沒見過那么漂亮的小動物,他看呆了,抱著小狐貍幾乎快要忘記松手……”
故事到這又卡頓了好久,就在計許覺得嘉允快要編不下去的時候,她又一次接上了:“熊仔寶寶和小狐貍說了他出來捉惡賊的意圖,小狐貍眨眨眼,便說自己也是出來捉惡賊的。于是他們一見如故,在月光下談天論地,有說有笑。直到曉光初現(xiàn),小狐貍便匆匆起身,說要回家了。他們約好在下一個月亮出現(xiàn)的夜晚見面,地點仍是這條森林西頭的小河旁?!?/p>
到此,嘉允闔上眼,徹底停下來。計許扯扯她的衣袖,她偏過頭回望過去,只見他嘴唇動了動,無聲地問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啊……”嘉允想啊想啊,終于把這個故事編了下去:“然后他們就會在每一個月亮出現(xiàn)的夜晚見面,月沉日出時分開。一直過了很久,久到熊仔熟悉了這個朋友,再也離不開她的時候……小狐貍便消失了?!?/p>
故事到這里嘉允顯然已經(jīng)沒有再用心去講述了,她想匆匆結尾,敷衍計許的好奇心:“小熊仔每晚都去布旦森林的西頭小河旁等她,卻再也沒有等到過小狐貍的出現(xiàn)。他開始茶飯不思夜寢難眠,最終他的反常被家人發(fā)現(xiàn),他將月光下遇見小狐貍的故事告訴家人,可大家都認為他被惡賊奪了心魄,大家都說他由于不安分守己被惡賊纏身,就連什么月光下的小狐貍都是他的一場臆想,一場夢而已。布旦森林根本就沒有什么小狐貍,這一切都是他不聽話而受到的懲罰?!?/p>
嘉允說完長吁口氣:“ok,故事完結?!?/p>
然而這個匆匆完成的結局并沒有使聽客滿意,計許又伸出手來扯她的衣袖,嘉允不耐煩地望向他:“結束了,故事結束了!不聽話的孩子就會被惡賊纏身,就這樣,over!”
計許擰著眉,面孔是一板一眼的認真,他坐起身,拿過紙筆快速寫下一段話,遞給嘉允。
【然后呢?熊仔遇見過小狐貍,在每個月亮出現(xiàn)的夜晚都遇見過,怎么就成了一場臆想呢?】
媽的,這小聾子可真不好騙。嘉允抬起手揉揉眉心,自知這是被磨人的小聾子給纏上了。
“嘿呀,我說了呀,布旦森林根本就沒有什么小狐貍,他說出來大家自然不會信的。也許,小狐貍只是他臆想出來的一個玩伴?!?/p>
計許聽完愣了很久,久到嘉允以為他已經(jīng)消化了這個胡編亂造的故事后,他又埋下頭,在紙上簌簌寫著。
【什么叫也許?故事是你說的,你也不知道真正的結局么?】
嘉允看著這句話,正如悶頭一擊,腦袋嗡嗡直響。隨后不耐煩地把紙條揪作一團,“誰讓那小熊仔不聽話,因為沒有動物會在有月亮的夜晚出門,所以遇見小狐貍的這件事,無人替他作證,就只能成為一場無疾而終的臆夢?!?/p>
那糾纏不休的人聽到這,默然了。
只是他那愁苦悵然的神情,一直印在面孔上未能消散。
嘉允有些不忍,牽過他的手,指尖熟稔地逗弄著他的掌心,安慰道:“不是每個故事有會有結局啦,也不是每個故事都是happy ending?!?/p>
聞之計許偏過頭,幽邃的眸光流露出一些不甘的落寞,嘉允被這樣的目光盯著,只得擺擺手承認:“好啦好啦,故事是我瞎編的。浪費你好長時間聽了個沒頭沒尾的故事,對不起好不好,別多想了,都是我的錯。”
編故事的人不負責,聽故事的那個倒是用透了心。
碧空皓月下,萬籟俱靜中。
夜幕灑下的清光緩緩流淌,渺然的月色膠凝在這無邊的舊夢之中。
有些人天生不著邊際,肆意放縱,可有人偏生固執(zhí)頑拗,誓愿死磕著一條路走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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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3200+ 前兩天不認真,今天補上。
周末愉快,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