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亦平時進食就夠斯文,這餐飯下來,更是沒吃幾口。他沒有發(fā)出不該有的聲音影響同桌的其他人,只是每每牽扯傷口,不得不停下筷子休整一會兒,那眉頭微微蹙起,很是可憐。
虞星不想看他,偏偏忍不住,眼神總是往他的方向瞄,明明不想看到,然而就是一直看到。他吃痛的細微表情看在眼里,她仿佛也跟著疼起來,嘴角下意識一抽一抽。
全程,他沒動幾筷子,到最后大家都吃完,他面前那份剩了大半,幾乎還是原樣。
虞星想說什么,動了動唇,按捺住,把話咽回喉中。
吃完飯借口回班上,在餐廳前的小路口,虞星和童又靖跟他們仨分道揚鑣。然而到了高二教學(xué)樓前,虞星卻不上去。
“我突然想起我還有點事,童童你先上去吧?!?/p>
“???什么事?”
低咳一聲,她沒說,只道:“有點別的事。你回教室吧,不用等我?!?/p>
不待童又靖多問,轉(zhuǎn)身朝外走。
虞星堵著一口氣,著實說不清心里的想法。只是想到盛亦臉上掛彩的樣子,莫名不是很開心。
應(yīng)該覺得痛快過癮才對,畢竟他那么討人嫌,也是他之前不做好事,不然秦懷不會被氣著,更不會有這一出。
理應(yīng)如此,可實際上并不是。
虞星一邊胸悶,一邊為自己竟然因盛亦胸悶而越發(fā)胸悶。
……成了個死循環(huán),無解。
一邊想,腳步匆匆出了校門,到最近的藥店,買了一盒噴霧和一盒創(chuàng)口貼。付過錢,虞星拿著東西趕回去。
路過高二教學(xué)樓不入,徑直往高三去。
到了高三,又猶豫半天,在拐角遲遲不前。
想走,又覺得該過去,虞星來來回回,在原地踟躕不已。
半晌,她一咬牙,攔住一個路過的男生,拜托對方:“不好意思,能不麻煩你一下,幫我把這個送去高三七班給盛亦?”
一聽盛亦的名字,男生臉色微變:“???!”
生怕他拒絕,虞星費力游說半天。男生一開始為難,明顯不想答應(yīng),后來她不得不自報班級姓名,讓他有什么問題就找自己,再三保證,男生才勉為其難應(yīng)下。
見男生拿著東西進了高三七班的門,心里一塊大石頭放下,虞星長抒一口氣。
而后,沿著樓梯跑下去,頭也不回。
……
東西送出去,本以為盛亦會找她說點什么,然而沒有。
一下午,風(fēng)平浪靜,虞星拿出手機看了好幾回,沒有收到他一條消息。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就是忍不住。
幾次之后,將手機往兜里揣,決定不再關(guān)心有沒有消息。
嘁,沒禮貌,連句謝謝也不知道說。
秦懷就應(yīng)該把他打成豬頭!
把這件事拋到腦后,上完下午的課,晚飯是和童又靖兩個人單獨吃的。一問才知道,最后一節(jié)課前,盛亦三人離校出去了。
她哦了聲,對某位不禮貌的人不感興趣。
晚自習(xí)安穩(wěn)結(jié)束,虞星回公寓。剛準(zhǔn)備洗漱一番再挑燈夜讀,手機亮起,在桌上嗡嗡震動。
沒禮貌的人打來電話。
她慢騰騰拿起,接聽,喂了一聲,就聽盛亦道:“來樓下?!?/p>
“什么樓下?”
“公寓樓下?!?/p>
她詫異:“你在公寓樓下?”
他說是。
虞星握著手機匆匆下樓,遠遠就見女生公寓外,站著一個人影。
她小跑過去,壓低聲音斥道:“你大晚上跑來干什么?”
“給你送書。”盛亦一笑,拎起手里一袋東西,“童又靖不是說你要競賽資料嚒,我找高級私教列了個單,喏,都讓人買齊了?!?/p>
虞星看看那袋書,再看看他,無奈:“你干嘛還特意……就算送書也不用大晚上來啊,被人看到指不定要說什么!”
“怕什么?”
虞星嘆氣,伸手:“那你給我吧?!?/p>
他避讓,“這么快就要上去?”
“不然呢?”
“我特意在這吹冷風(fēng)等你,你就不想跟我多聊一會兒?”
虞星沒搭茬,注意到他臉上,“你的臉……”
“嗯?”
她不自在地問:“你沒擦藥?”
盛亦睨她一會兒,笑起來:“你是說……你送的噴霧和創(chuàng)口貼?”
沒說話,她抿了下唇。
他從外套口袋掏出創(chuàng)口貼,“這呢,噴霧在我車上?!?/p>
她怪道:“裝著干嘛不用?”
“學(xué)妹第一次關(guān)心我,當(dāng)然要留作紀(jì)念。”他一臉理所應(yīng)當(dāng),振振有詞。
虞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一把從他手里拽過裝書的購物袋,“懶得理你,我回去了!”
“真的要走?”他聲音可憐巴巴,“我嘴角破了,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好餓……”
想吃還能沒得吃?這人,真能賣慘!
虞星盯著他看了兩秒,一瞪:“餓死你算了!”
言畢,拎著東西轉(zhuǎn)身就走。
疾步走到公寓入口,停下,回身一看,他插著兜站在那,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一雙眼,直勾勾地,灼灼望著她。
有點說不上的氣,又有點無奈,虞星咬咬牙,沖他道:“——你站著別動,先別走!”
而后快步上樓。
盛亦原本想等她上去就走,聞言,靜靜停在原地不動了。
沒多久,腳步聲傳來,虞星再度下樓。
她小跑到他面前,把抱著的東西往他懷里一塞。是幾個袋裝小面包,他忙用兩手兜住。
“我就這些吃的,都給你了,趕緊回去!”
她板著張臉,語氣也兇巴巴。
像個幼稚鬼,像個紙糊的老虎。
盛亦兜著滿懷小面包,定定看著她,這個幼稚鬼,紙老虎,卻讓他覺得無比可愛。
就這么一瞬間——
心陷下去,軟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