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年紀相差不大,這個年紀的孩子心思沒那么深,得知有同伴后男孩明顯放松了一些。
“你是哪個學(xué)校的?”
Z隨口編了一個:“實驗中學(xué)?!?/p>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很快話題聊盡。
男孩陷入沉默,又感覺到害怕:“會有人來救我們嗎?我們會回家的吧?!?/p>
Z沒有說話。
“回家”無非是最讓人有安全感的兩個字了。
這里的所有人都想回家,但是Z知道,他根本沒有家。
他長到這么大,和“家”這個詞最接近的,居然是那間帶鎖鏈的、囚禁了他三個月的房間,居然是那輛套餐里贈送的紅色玩具車。
提到“家”之后,男孩仿佛打開了話匣子。
為了壓住自己心底那份令人越來越喘不過氣的恐懼,那男孩開始頻繁提自己的“家”。
“我媽媽在等我回去呢,”男孩說,“今天發(fā)成績單了,我考了全校第二名,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很高興?!?/p>
“你知道嗎,我媽媽做的糖醋排骨特別好吃?!?/p>
“我最喜歡我媽媽做的糖醋排骨了?!?/p>
“……”
煩死了。Z想。
他一點都不想聽。
Z不想承認這種感覺類似于你從來都沒有吃過糖,邊上卻有個人不斷在告訴你他有很多糖,他的糖很甜。他絕不會承認自己是這樣的感受,他告訴自己:只是因為他話太多了。
在某個瞬間,他有種想現(xiàn)在就殺掉這個人的念頭。
要是能讓他閉嘴就好了。
然而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Z又在某些時候希望他能多說一些和媽媽之間的故事。
因為這些故事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過。
男孩偶爾察覺到這個同屋的人脾氣有點奇怪,他有時候看起來一副不想聽的樣子,但當(dāng)他真的閉上嘴少說話之后,冷不防地,那人又會突然說一兩句話,重新開啟話題。
“你上次說你攢零花錢,”Z抿著嘴,低聲說,“最后買了什么?”
那是昨天的話題了,昨天男孩絮絮叨叨地說“我攢了一年的零花錢,給我媽媽買了一份生日禮物——”
男孩性格很好,沒有計較昨天Z忽然對他冷臉的事,他想起媽媽,微微笑了一下,他笑起來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買了一條銀色的手鏈,她很喜歡……等我以后賺錢了,就給她買條更好看的!”
隔了一會兒,男孩又說:
“你喜不喜歡動物園?我很想去動物園,等冬天過去,我媽媽要帶我去動物園……今年冬天真的好冷,什么時候能過去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