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紅線
云銷浪盡,見九天君足踏蓮花, 金光從血霧中綻出波浪, 無上威嚴震懾著四下邪魔。
蒼霽單臂化爪, 烏黑鱗片間紅色若隱若現(xiàn)。他為化龍吞盡血海,卻叫九天君一指封于東海,若非再遇機緣,只怕此刻還埋在水中。當下面對佛光,竟一步不退。
東海誕大魔,東海欲化龍。
凈霖不曾料到,這兩件事情都是預指蒼霽。他見蒼霽于群魔之間回首而望, 竟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感。
金蓮隨波疾擲而來,耳邊皆是爆聲。蒼霽已騰身躍起,血霧緊隨其后。梵壇蓮水劇烈震動,他倆人皆是大開大合之勢,九天臺也難承其兇。梵文轟散在九天境,云海間竟響起了陣陣雷鳴。
吠羅要與人廝殺,卻被人絆了一跤。他一個前滾翻站起身,正欲發(fā)作, 卻見東君收腳抬手。
“干什么!”吠羅對他防備頗深。
東君揚揚下巴, 示意道:“給我解開?!?/p>
吠羅落了把柄在他手里, 純屬不得已而為之,替他解了鏈, 又見他修長白皙的手攤在面前。那手腕粗細正好, 吠羅鼻尖頓時有點熱, 他往后跳了跳,說:“又干什么!”
東君說:“扇子呢?扇子還我。”
吠羅這才在袖里掏了掏,沒掏著又摸腰,從腰后拿出山河扇,卻見扇面被自個坐成一團墨了。
“你莫不是在上邊吐了口水吧?”東君極其嫌棄地拎過扇,嘖嘖稱奇,“我才給了你幾個時辰?!?/p>
吠羅目光飄忽,便是不敢直視東君。他心里哼,又怕見了東君的臉,哼不出聲,于是只扭著脖子說:“一把扇子算……”
話還沒完,余光便見得東君一扇打來。吠羅閃避要逃,東君一把拽回他衣襟,兩個人撞了正著。
吠羅說:“你打我!”
東君“啪”地一扇打開刀劍,嘴里還要逗著他,說:“我哪里舍得打你?小耗子失心瘋!去找黎嶸,他戴罪立功的時候來了!”
說罷一腳踹在吠羅后邊,吠羅便倏地滾出刀光劍影,靈敏地奔向追魂獄。
東君嗅著血海的味道,不禁渾身舒爽,他開扇掩面,沖周圍客氣道:“勞駕諸位閉個眼,大庭廣眾之下,在下也怪羞澀的?!?/p>
他話音方落,殊冉便立刻蹲身抱頭,沖左右大喊道:“他乃血海兇相,萬不可正視!”
只見東君桃眼一挑,面倒不變,背后卻倏然浮現(xiàn)出頂天黑影。那黑影片刻清晰,通身惡眼如夢魘之色。東君兇相一現(xiàn),誦經(jīng)聲便戛然而止。他扇子稍移,露出面來。背后黑影鋪天而涌,將金光一瞬覆蓋。下一刻他已閃離地面,直躍向眾僧。
“渡人渡妖皆無趣,不如今日渡一渡我?!?/p>
頤寧落于凈霖身側,說:“你咽泉可在?”
凈霖攤掌而對,說:“如今已斷?!?/p>
“你生而為劍,你在,劍便在?!鳖U寧說著眺望濃云密霧間的九天君與蒼霽,說,“原本銅鈴在側,必能助你重鑄劍身。可如今它已助了帝君化龍,你要鑄劍,須得再尋法子?!?/p>
“你也知道銅鈴?!眱袅貍仁?。
“我送你下界,著實費了一番功夫。那銅鈴……”頤寧語頓,說,“此刻不是閑話時,你要鑄劍,便須拿回慈悲蓮。孩子就藏在君父乾坤袖中?!?/p>
凈霖再度望去,見蒼霽已連破數(shù)墻,九天君有不支之狀。凈霖腳下風起,他幾步凌身,青衫頓至蒼霽身側。
兩人腕間綁著的瑩線在混沌中亮起,蒼霽龍爪暴出,另一只人手卻精準地握住了凈霖。他腳一踏地,便猛地再度凌起。
黑袍獵獵而響,九天君掌蓋門面,卻見蒼霽踏空旋身,凈霖當即與他錯身,借著他的巨力陡然沖至九天君面前。
咽泉已斷,凈霖卻虛化青芒長劍厲掃向九天君脖頸。九天君抬掌而握,青芒長劍霎時崩碎,他黑眸震怒:“找死!”
法印轟然疾砸,凈霖不退,腕間瑩線一重,整個人已被倒拽凌起。接著蒼霽龍爪已至,猛地承住九天法印,下一瞬空中一沉,法印已崩。
九天君一指向天,一指向地,口中經(jīng)聲震耳欲聾。天地霍然極速合攏,形成天壓地蓋之勢。金光穿破云海雷霆,如同鋼針一般驟然疾落。
眼前陡然陷入黑暗。
殺聲遠在天邊,凈霖冷汗卻猝然滾滑??床灰姷耐胤路鹗遣豢傻挚沟奶熘?,他聽見什么裂開的聲音。然而這種壓迫并未彌漫,因為龍吟頓響于身側。
凈霖的手指在漆黑之中,清晰地感覺著蒼霽的手化為龍爪。龍鱗銳利剛硬的觸感緊貼而來,凈霖指下倏地滑動著冰涼巨物。
“看不見如何是好?”浮梨正踹翻人,回頭大喊,“殊冉!火來!”
殊冉不及回答,卻見一把傘如幽光而立。華裳抬指向前,說:“追魂獄藏天火爐,擊翻它,光明自來!”
醉山僧翻杖扛肩,隔空踏去。
浮梨卻道:“時不待人!眼下……”
他們話音陡然變得模糊,風中嘶傳而出的是震天動地的龍嘯。罡風吹得華裳幽光驟滅,九天境內黑暗一片。
電光火石間,只見無邊黑暗中一條巨龍騰身而躍。青芒如鎧甲一般覆蓋他渾身,他自云間騰起時天地合攏之勢也被震退。那巨身超越佛獸,甚至超越東君兇相,大到一時間不見龍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