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龜笑了笑,輕聲說:“老朽欲為帝君引這路,卻到底力不從心。帝君且去,后邊自有人照料著?!?/p>
蒼霽直起身,宗音便取了掛好的外袍。蒼霽穿著袍,略仰著頭打量境中的自己,穿戴得當后對宗音說:“你是成過婚的人,當日是個什么滋味?”
宗音說:“見著她,便停不下腳。”
蒼霽說:“今日我這般俊朗無匹,他若見著我,必也是那般心情。待會兒他若直徑走了過來,你便讓開就是了,不要攔著他。”
宗音看著時辰差不多了,便道:“我記著了?!?/p>
他們一行人出了殿,天間祥云已被蕩出條路,露著萬里晴空。那賓客自此殿之下一直沿著蓮池漫到了凈霖那頭,宗音話不多說,在群聲驚呼中化身變作海蛟。
蛟龍騰云而起,那頭緊跟著傳來鳳啼。阿乙旋身馭風,只見天間雙色交替,凌天紅綢剎那鋪出數(shù)里長道。
蒼霽深吁一氣,跨步其上。他于風間忐忑而望,見阿乙鳳尾瀲滟劃過,露出后邊的紅袍。
他們分明相隔數(shù)里,蒼霽卻覺得胸口轟然而響,他清晰地見著那風中抬首望來的人是個什么模樣。
凈霖這一生盡著青白色,如今披了絳紅,蒼霽便再也記不得天地間別的顏色。他甚至有些邁不開腳,那股麻意躥上頭,澆得他口干舌燥。
偏偏凈霖撥風而迎,一見到蒼霽,便要笑。他一笑,雙眸間便波光細碎,只將滿心歡喜都擱在了這樣的一雙眼里,心無旁騖地望著蒼霽,叫蒼霽手腳發(fā)軟,卻又無法遏制地升騰起洶涌的憐愛來。
我的傻祖宗。
蒼霽喉間滑動,艱難地想。
怎可這般要我的命。
“哎呀!”華裳提裙驚聲,“快攔住帝君!這路還沒走完呢!”
眾目睽睽之下,蒼霽已然忘了什么規(guī)矩。他甚至不等宗音與阿乙碰頭,已經(jīng)凌躍而出,直奔他的心肝兒去。
宗音一急,心道人家沒過來,怎么你自己先忍不住了!他欲縱身相攔,可巧阿乙在空中打旋,要玩?zhèn)€花子,正絆得宗音險些墜下去。
華裳一看天上亂作一團,便化出原形,甩尾欲阻。凈霖后邊還跟著殊冉,殊冉如臨大敵,趕忙也現(xiàn)了原身,佛獸一蹦百尺高,慌忙喊:“帝君!帝君且留步!到了連理臺才能牽人??!”
阿乙玩出了空缺,那紅綢路倏地下沉。凈霖眼見也要跟著沉,浮梨哪還管三七二十一,變作五彩鳥就要去接。
可天間空隙就這么大,驟然間涌入的都是身形巨大的獸,一時間撞在一起,擠得紅綢亂纏。
底下的東君放聲大笑,合掌說:“這才有點意思!”
旁邊的吠羅喝了酒,又哭成了淚人,伏案捶著桌,只喊道:“我的老天,臨松君這般好看!怎么就成婚了呢!”
凈霖誰也不看,他身欲沉時但見手腕上的紅線再現(xiàn)而出。蒼霽敏捷地穿過層層阻礙,從上撲下,猛地握了他,跟著將人一拋而起,滿是滿載地抱進懷里。
“你要我的命!”蒼霽喘了息,抱著人使勁轉(zhuǎn)一圈,肆笑,“我來給你了!”
凈霖繞著紅線夾住蒼霽的臉頰,垂眸說:“怎么給我啊。”
蒼霽說:“叫我看著你。”
凈霖稍稍壓低了聲音,帶著一點得意,說:“我覺著挺好看的?!?/p>
“傻小子?!鄙n霽說罷又狠狠地磕著凈霖的額,又恨又愛地說,“不叫別人看!”
凈霖說:“你不是說要走完章程嗎?”
蒼霽當即帶著人就撤,說:“我今日便是章程!”
蒼霽扛了人就跑,身縱千里不過眨眼,卻聽著凈霖說。
“你今日也很好看。”凈霖俯首,小聲說,“歸了家,我也是要親你的?!?/p>
蒼霽一腳踩了水,回頭捏了凈霖的下巴,只道:“那等什么歸家,趕緊救我一命。”
凈霖揪著他的肩,湊首吻了吻。
蒼霽說:“還是要死啊。”
凈霖便使勁地吻了吻,卻見蒼霽直勾勾地盯著他,不禁說:“……嗯?”
“以后日日都要親我?!鄙n霽飛快地說,“早晚皆要親,不能比此刻的輕,要都比此刻的重。不能只碰一碰我,要伸舌要含津。你做的做不到?”
凈霖立即說:“我不……”
“你不要。”蒼霽忽地露了笑,“便只能交給我,我在行。”
說罷撈了人就跑。
“我們?nèi)ツ膬海俊眱袅赜直豢噶似饋?,垂著袖問?/p>
“家去?!鄙n霽說,“我接心肝兒歸家!”
水面漣漪陣陣,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那池間錦鯉倏地蹦跳而出,水珠飛濺,惹得青蓮也搖晃不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