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山僧才占優(yōu)勢,怎想蒼霽突然怒起,雙方戰(zhàn)況越漸不妙。因為蒼霽的吞咬之能,醉山僧不免要瞻前顧后。他本是剛勁打法,要的就是一往無前,一旦心有所忌,便已露破綻。
蒼霽鱗已覆到了整條手臂,他越戰(zhàn)越勇,逼得醉山僧降魔杖連連后退。
久戰(zhàn)不妙!
醉山僧喝聲:“暉桉!”
白緞蒙眼的男人應(yīng)聲拉弓,寒冰隨箭直擲而出。蒼霽卻看也不看長箭,他一掌凌握住箭身,長箭“砰”聲碎在他指間,接著醉山僧被頓掀而起。降魔杖擎力打下去,蒼霽鱗間毫發(fā)無傷,醉山僧被摜摁在地,他卻疾步越過醉山僧,竟凌跨數(shù)里,直逼到云間三千甲之前。
三千銀甲暴喝如雷響,蒼霽一臂摜云,那風(fēng)云繞臂,電光火石間蕩出萬鈞之勢,三千甲的拔刀登時被撞回了鞘。醉山僧狼竄而出,與暉桉協(xié)力齊動,勢必要拿下蒼霽。他被肆風(fēng)刮面,杖已經(jīng)全力打出。
正在此時,蒼霽背后忽地打開一把紅紙傘。傘下白尾一晃,亭亭而立的女子扶鬢回眸。
醉山僧降魔杖登時砸斜,他在這一眼中如回惡夢,不僅手腳冰涼方寸大亂,更是投鼠忌器般的以手擋開暉桉的箭。指間鮮血濺地,醉山僧連退幾步。他神色百變,下意識地丟開降魔杖,喉間千言萬語涌動而上,又被狠狠掐斷。
“師……”醉山僧痛苦地哽咽,“師父……”
華裳緩緩攏起描金小扇,在這一眼里已說盡了數(shù)百年。她那相似的眉眼在不斷模仿的舉止間已能以假亂真,她甚至能將琳瑯的神色學(xué)得一模一樣。
她從容地抖了傘上雪,對蒼霽淺施一禮,說:“主子回了神,也不去我那兒坐坐?!?/p>
蒼霽呼出寒氣,說:“我如今有夫之夫,講規(guī)矩。”
他倆人竟像是沒經(jīng)歷過那一千四百年前的生死劫難,于這層層包圍中,似如“你吃了嗎”這般的相互問候。
“恭喜主子得償所愿,可見紅線還是有些用處。”華裳收傘回首,再看了一眼醉山僧,溫聲說,“阿朔,你既然跟了黎嶸,便不是她的徒弟。不必再叫她師父,直呼其名吧?!?/p>
醉山僧渾渾噩噩。
華裳染了丹蔻的指稍稍摸了唇間,露出點妖冶:“你敢么?”
山月已將參離枝咬出了牙印,她脖頸間振得通紅,發(fā)已經(jīng)濕透了。
浮梨手上沾著血,也汗流滿面,口中碎念著:“阿月,用力——”
外邊的阿乙轟然撞在墻壁,門窗“哐當(dāng)”巨響。他嗆聲罵道:“好狗!新主子喂得飽!連爺爺也打!”
青符十三障已破了盡半,宗音在外死扛,這邊阿乙尚未跨出院子。他心急如焚,也不敢表露在面上,魅物擅攻心,他不欲再給對方可趁之機(jī)。
雪魅游身,暢快地在雪中來去,他說:“往日你算什么好東西?不過也是狗仗人勢罷了。怎么,今日沒了你阿姐,你連狗也當(dāng)不了了!”
阿乙心思飛轉(zhuǎn),他滾地時蜷身嘔血,撐都撐不直身了,說:“憑我今日以死相阻,你……我叫你一聲大爺!你跟我干成不成?”
雪魅眨眼便出現(xiàn)在阿乙面前,他森然地說:“你也配?你們也配!”
阿乙掩著血,擰眉說:“冤有頭債有主!你恨凈霖,便去找他殺了解恨!”
“你憑這樣的激將法,能夠騙得了誰?”雪魅呵出寒氣,“我雖修為大漲,卻一樣打不過臨松君。但是無妨,今夜有人來收拾他,我只管收拾你便是了。你說,我的銅鈴在哪兒!”
阿乙獨力難支,他央求道:“里邊有我阿姐,我不管別人,我把銅鈴給你,你不可為難她!”
“五彩鳥自有君上決斷?!毖扔挠牡靥较虼?,“我只要掐斷這孩子……”
他話尚未完,頸間猛地被套上了梵文鏈。金光大亮,燙得雪魅失聲尖叫。阿乙肘臂支地,拖著他的脖頸向后拉。
“呸!”阿乙狠啐他一口,“下賤胚!擋我道,我就要你命!承天君算什么高枝?你也敢這般托大!凈霖當(dāng)年仗劍殺的可是他老爹!老子不成,兒子便行,做你他媽的白日夢!”
房門突地開了,阿乙還勒著雪魅,問道:“生了嗎?我還沒出……”
布包長棍霎時釘下來,阿乙頓時后抽身,他滾了一圈,盯著人。
“你瘋了么?!”
山田扯開布,露出了長槍。
里邊山月已經(jīng)染了哭腔,她后磕著頭,痛得齒間一片血味。但是孩子遲遲不出來,她已然體力難支,仿佛正被人奪取著生機(jī),若非參離枝在口中,恐怕已經(jīng)性命堪憂。
浮梨托著孩子的頭,說:“阿月,阿月!他就要出來了!”
山月吃力地轉(zhuǎn)動著眼珠,窗黑黢黢的,只有寒冷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