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死地
門“哢嚓”而動, 獄卒們持燈而入。他們酒飽飯足, 合門前專挑人立在外邊放風(fēng)。蒼霽的發(fā)被拽起來,獄卒將油燈在他面上照了照。
“今日可想清楚了嗎?”
蒼霽面容慘白,突兀一笑, 說:“睡了一覺, 忘干凈了?!?/p>
這些獄卒不是普通人,而是掛著腰牌身著飛魚服的人。如果凈霖在側(cè), 便能告訴蒼霽,這是一群什么人, 他興許能少吃些苦頭。
蒼霽音落, 這獄卒便將他頭摁地面,撞得“砰”一聲響。蒼霽喉間嘶聲,被撞得額前疼痛。豈料下一刻又被提發(fā)拽了起來,一人持燈晃了蒼霽的眼, 另一個(gè)仍舊蹲著問他。
“左清晝,你想明白了沒有?”
蒼霽齒間滲血,他舔著血味, 吐出來, 對人說:“大人, 都說忘記了,提點(diǎn)提點(diǎn)?”
額頭又撞回地上,蒼霽罵聲被牙齒磕了回去。獄卒將他的臉抵在濕地面, 另一只手接過熱茶飲了一口, 道:“這幾日待你客客氣氣, 你卻著實(shí)不給面子。我們從府上搜得了你賄賂主考的文書,證據(jù)確鑿,罪已當(dāng)誅,你還不承認(rèn)!”
蒼霽心中將前因后果磨成一線,卻缺了些許要點(diǎn)。左清晝賄賂了誰?憑他才學(xué),根本無需如此。
“何必誆我。”蒼霽欲逼他再多說一點(diǎn),便道,“我無罪可認(rèn)。”
獄卒半盞熱茶劈頭澆下來,燙水滾淌,激得蒼霽一個(gè)激靈。他欲振身,卻被硬是摁著受完這半盞茶。
“咱們詔獄,從來沒有撬不開的口。任憑你死不認(rèn)罪,我們也有的是法子。只是左清晝,兄弟們至今為止待你客客氣氣,那都是看在劉大人的面子上?!豹z卒將茶杯擱在蒼霽后腦,說,“如今劉大人也需避嫌,你可無人關(guān)照了?!?/p>
蒼霽反問:“劉大人?”
“督察院劉承德,可不就是劉大人么?”獄卒拍了拍蒼霽后頸,“你若如實(shí)交代,待案子查明白,還能得個(gè)寬恕,但你如仍然嘴硬,便休怪我等不客氣了?!?/p>
蒼霽腦后的茶盞因?yàn)樘弁炊?xì)抖,原因無他,在獄卒說話的同時(shí),蒼霽腿窩間正鉆心的疼。這些人確實(shí)“客氣”,上刑也不打招呼,摁著人就來。蒼霽腕間枷鎖被擦得磕絆,他咬著舌尖,呼吸漸急。
獄卒起身,背手踱步,說:“你不會說,無妨,我專程幫你理明白。你于試前私宴主考,叫他透題給你,他本不答應(yīng),可你仗著家底豐厚,包給人三百金,把題給買了回去。這便罷了,可你試后覺察他托了假題給你,便趁其夜行時(shí)將其亂棍打死?!?/p>
蒼霽陰測測地說:“我這般的讀書人,想敲死個(gè)人,怕不能罷。”
“你自然不能。”獄卒盛氣凌人,半回身時(shí)眼中惡意,拿腳踢了踢蒼霽的手腕,“但你養(yǎng)了只狐妖。”
蒼霽被猛地拖起來,鎖鏈卷臂,獄卒將他直接吊了起來。他掛著雙臂,覺得汗已埋了眼,可是仍能看見燈昏照一角,拖出個(gè)木籠。木籠不過半人大小,墊著干草,蜷困著一人,拖著白尾。
“這他媽的,”蒼霽哽了半聲嗆出來,“你們膽敢——”
干銅鈴他大爺,他至今都不曾這么動過凈霖!
凈霖?zé)秒p頰泛紅,在籠中伸展不能。雙耳耷拉,背列鞭痕。蒼霽一眼就認(rèn)出那并非尋常的鞭撻,是請了得道之人下的狠手。
“你私養(yǎng)狐妖,禍亂京都,又枉顧律法棒殺主考,如今證據(jù)確鑿還敢不認(rèn)?”獄卒撐著木籠,往里瞧了瞧,說,“艷福還不淺?!?/p>
“爺爺殺人從不用棍?!鄙n霽已然不想再順著銅鈴?fù)嫦氯チ耍袄献硬煌媪?!?/p>
銅鈴不知藏在何處,竟一聲不出。
獄卒先是錯(cuò)愕,隨后肆笑起來:“左清晝,你瘋了么?”
蒼霽“嘩啦”地扯著鐵鎖,冷聲:“松人!”
獄卒手指一撥,木籠當(dāng)真打開了。他握了凈霖的腳踝,把狐貍往外拖。背上的血滲出衣,凈霖蹭著干草被拖向外。蒼霽見得獄卒碰了凈霖便已受不了,他雙腕硌著枷鎖發(fā)力,身體晃在半空。
獄卒拎起了凈霖的尾巴,又扔了回去。他口中“嘖嘖”,偏頭看凈霖的臉,說:“你便養(yǎng)著這樣的尤物,卻叫他幫你殺人,多可惜?簡直是暴殄珍物?!?/p>
凈霖似是未醒,蒼霽見他眉間緊皺,便知是銅鈴搗鬼,拖延了凈霖的醒時(shí)。他此刻對銅鈴簡直恨得牙癢!轉(zhuǎn)眼見獄卒接過鞭子,沖口而出:“你要我認(rèn)什么?盡管松了這鏈,我自會認(rèn)了!”
獄卒掂鞭抵過凈霖的臉,對蒼霽說:“你死撐半月,怎地今日就乖乖聽了話?我不大信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