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吃什么,玩什么,盡可告訴我?!眱袅卣f道。
阿鴻踮腳探上食攤,張望了一會(huì)兒,說:“我想吃糖人。”
這條街除了陳老頭,沒別人賣糖人。凈霖便不答,阿鴻等了一會(huì)兒,有點(diǎn)焦急地拽著凈霖衣袖,哭聲說:“糖人。你不給我,我便不告訴你!”
“那我便不聽了?!眱袅厮π溆?。
阿鴻頃刻間嚎啕起來,他抓著凈霖的衣袖,拖在地上哭鬧。
“你不給我!”阿鴻說,“我就與祖母說,你要拐我!你要拐我!”
蒼霽冷聲:“不僅呢,我還能吃你。”
阿鴻以為是凈霖說的話,他將這類人摸得清楚,半點(diǎn)也不怕,只當(dāng)凈霖在嚇唬他。他撒潑打滾,哭鬧不停,引得人圍觀嬉笑。
凈霖不便受人矚目,就提了阿鴻的后領(lǐng),幾步越過人群。阿鴻扒著他的手臂,還沒扒穩(wěn),便被丟在地上。他摔得屁股作疼,又聲淚俱下。
“你要說什么秘密?!眱袅乜粗?。
阿鴻還想要哭,卻覺得渾身冰冷。他忍不住瑟縮,蹬著腳氣得鼓腮瞪眼。
“你老實(shí)告訴我。”凈霖放緩聲音,從袖中捉出蒼霽,在阿鴻眼前晃了晃,“我便送個(gè)布偶與你玩兒。”
蒼霽防不勝防,定著空中,不敢妄動(dòng)。他眼睛瞥見阿鴻鼻涕黏糊的手掌,險(xiǎn)些攀回凈霖袖中。幸好凈霖只是晃一晃他,并未遞過去。
阿鴻在這一松一緊間不忘抹鼻涕,他拭著淚,斷續(xù)地說:“我……我知道誰……殺人?!?/p>
凈霖“嗯”一聲。
阿鴻抽抽搭搭地說:“我、我看見了。我告訴你……你……你再給我買糖吃。我怕得很……你……你給別人說,錢、錢夫子他殺人了!”
他在窺探凈霖,孩子遠(yuǎn)比大人更能覺察一個(gè)人的情緒??墒撬幻靼?,這樣可怖的事情,卻沒讓凈霖色變。
于是阿鴻尖聲朝凈霖喊:“錢夫子!殺了人!好多血!紅色的,流過來了!就在院子里?!?/p>
凈霖蹲下身,豎起食指,示意他安靜。阿鴻喘息不定,他對(duì)于沒得到意料之中的反應(yīng)很惱怒,他瞪著眼,抓了把土,卻不敢丟向凈霖。
“你告訴我。”凈霖說,“你和陳草雨是玩伴嗎?”
“不是!”阿鴻恨恨道,“不是!她臭死了?!辈淮齼袅乩^續(xù),阿鴻就搶著說,“她是賤人!她娘是婊子!又臟又臭,我才不與她玩。她還騙夫子的糖吃,她最愛騙人!我見著她跑進(jìn)夫子的院子里,她跑進(jìn)夫子的屋里,他們摟在一起,夫子還親她?!?/p>
凈霖目光一厲,聽見阿鴻用稚嫩的嗓音充滿惡意、惡心的語調(diào)講出超出他年紀(jì)的下流詞語。
“小娼婦?!卑Ⅷ檸子麌I吐地說,“小婊子!”
凈霖猛地站起身,蒼霽察覺他情緒不對(duì),見他神色陰沉冷酷,直勾勾地盯著阿鴻。
“錢為仕?”
阿鴻一縮,使勁點(diǎn)頭。他朝一邊吐著口水,說:“惡心!他們脫了衣裳……”
“你?!眱袅馗┥砘\罩他,“何時(shí)看見的?”
阿鴻被震住了,他竟怕得直接哭了起來??墒莾袅乩卫卫е纳眢w,他混亂地?fù)u頭:“不記得、不記得了!好多次,好多次……”
蒼霽不明白,什么好多次,什么很惡心?脫衣裳干什么?錢為仕到底對(duì)陳草雨做了何事,讓凈霖面色凜如秋霜,甚至殺意四溢。
顧深夜中翻卷宗,下屬哈欠連篇,磕在案上呢喃:“大哥,你說殺了人,為何還要帶走陳草雨?七歲的小丫頭,跟在身邊只會(huì)暴露行蹤,不論是冬林還是錢為仕,都沒道理這么干啊。”
顧深熬得雙目通紅,他說:“老子怎么知道?!庇诸D了片刻,“……近年拐子不絕,帶走賣了也是有可能的。但若是帶走賣,便絕不會(huì)冬林所為?!?/p>
“為何?他自個(gè)兒不就是盜賊嗎,偷物不偷人啊?”
顧深擱下卷宗,抬頭說:“因?yàn)槎值难绢^就是被拐走的,他這些年東奔西走,就是在找女兒。這種人只會(huì)將牙婆恨之入骨?!?/p>
下屬想到什么,訕訕地看顧深一眼。
顧深抹了把滄桑的臉,嗤聲道:“我為何懂他?因?yàn)槔献泳褪潜还召u的?!?/p>
下屬不便評(píng)說,只得將頭埋進(jìn)供詞間。他眼掠到一行字,又咦聲坐正。
“大哥?!彼f,“這怎還有一份供詞,昨日錄入時(shí)分明沒見到。”
顧深探手抽出,了然道:“哄孩子的……”他語聲一滯,又驟然坐起身,聚精會(huì)神地將詞看了。
“錢為仕常帶陳草雨歸家嗎?”
下屬點(diǎn)頭,說:“不僅常帶小姑娘歸家,還常見他牽著小姑娘出門?!?/p>
顧深指間的紙頁(yè)深深皺起,他面容鐵青,罵道:“……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