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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行李都已經打包好了,栗亭站在書桌前一邊聽著方槐檸給家里人打電話,一邊輕輕摩挲著桌上的小機器人。
須臾,他抬頭對方槐檸道:“還要買點東西?!?/p>
方槐檸愣了下,捂住話筒想跟栗亭說自己一會兒陪他去超市,沒想到轉身人已經走了。
電話里邱瑜問:“你們是明天傍晚的飛機嗎?”
方槐檸回神:“嗯,中午可以到。”
邱瑜想了想:“你跟他說了嗎?”
方槐檸:“還沒……”
“你就不擔心他拒絕?”
方槐檸望向窗外,遠遠的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向社區(qū)外走去。
方槐檸說:“我了解他……”
……
昨天A市創(chuàng)下了入夏以來的最高溫,炙烤之下醫(yī)院也變得人滿為患,住院部都不例外。
栗亭穿行在連走廊兩邊躺了人的普通病區(qū)里,面上帶著與周邊喪氣截然不同的冷漠疏離。
正尋找著記憶里的病床號,沒想到迎面就撞上了熟悉的人。
對方看見他也驚了一下,繼而暫態(tài)閃過各種情緒,有憤怒,有怨怪,有悲傷,也有想念,可一番糾結,最后則全化為了眼中的淚水。
不過又不同于往日,這一回那淚并沒有溢出眼眶,而是被生生憋了回去。
“你終于來了?!?/p>
聽著這句咬牙切齒的話,栗亭面色不變的看著眼前的栗晗。
僅僅幾個月沒見,曾經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少爺就成了另外一個人,他頭發(fā)凌亂,衣衫陳舊,眼窩和雙頰都瘦得凹陷了下去,過去白凈的面上甚至還殘留著未刮凈的胡渣。
栗晗手里提了兩個熱水瓶,腳在原地踩了踩,一邊轉身一邊道:“爸爸在1174病床?!?/p>
可是栗晗走了兩步,卻發(fā)現(xiàn)身后的人沒有跟上來,他莫名的回頭,就聽見栗亭說。
“我不是來看他的。”
栗晗一呆,不敢置信:“爸爸都這樣了……你還在生他的氣嗎?他嘴上不說,但是我知道他很想你的,我媽媽她……我媽媽她也……你為什么還在怪我們?”
這是栗晗現(xiàn)在最大的痛處,說到此他難受得渾身發(fā)抖,但是眼淚卻仍是沒有掉下來。
栗亭將他的樣子全都看在眼里,出口的語氣還是冷靜的。
“你把我和方槐檸的事說給她聽了?”
栗晗茫然,眼珠轉了好幾圈才反應過來:“我……我胡說的……”
他母親那時候正處于資金敏感期,一有時間就翻電腦查消息,神經質的連栗晗的電腦都沒放過,就這樣挖出了他和汪勤以前保留的聊天記錄。栗晗記得自己當時因為太害怕,就又習慣性的把他哥拉出來做擋箭牌,和方槐檸的事也是胡扯的,他畢竟沒有真的看到他倆在一起,只是因為嫉妒瞎懷疑過,沒想到……竟然歪打正著?
“上個月她在看守所里讓你給我打電話,我把電話掛了后,她有沒有說什么?”栗亭又問。
“她……她……”栗晗支吾,他當然記得媽媽因為栗亭拒絕照顧栗爾楊和自己氣得半死,甚至聲稱他們一家不好過也不會讓栗亭好過,“她做了什么嗎?”
“找人舉報了方槐檸?!崩跬ふf。
栗晗僵在那里,手里的水瓶都差點沒拿住。
栗亭又走近了兩步,冷冷的問:“所以……你覺得我還有必要再見到他們嗎?”說絕一點栗亭甚至連栗爾楊什么時候死,狄薇什么時候出獄都不想知道,他們的所得即是他們的報應。
“那……那你為什么要來,來看我的笑話嗎?我是不是終于如你所愿變得落魄潦倒,變得和你一樣了!”栗晗失控的叫了起來。
栗亭瞇起眼,直直的望著面前那張扭曲的臉,像是看夠了一樣,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是啊?!?/p>
栗晗面皮顫抖,終于掉下了淚。
“我恨你,我討厭你!從小到大,我其實一直都討厭你,最討厭你!我根本不想有你這個哥哥!”
栗亭的手在褲邊輕輕抽了抽,繼而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張東西拍在了栗晗的胸前。
“巧了,我也一樣。”
說完,他轉身離去。
栗晗低頭一看,就見那是張暑期外賣員的招聘單,他氣得眼前一懵,再度吼叫出聲。
“栗亭?。?!你等著,雖然我現(xiàn)在很苦,但我不會讓你看笑話的,你等著!我說到做到!”
栗亭沒有回答,只是踩著那不同于曾經軟糯嬌氣的嘶吼聲一步一步地越走越遠。
恍惚間,周圍的病人都被他甩在了身后,充滿消毒水味的明亮長廊也漸漸褪變?yōu)榛椟S壓抑的走道,也是這樣的距離,這樣的位置,有一個孩子曾經執(zhí)著又天真的對著另一個漠然遠去的身影一遍一遍的喊道。
“哥哥??!你等著,雖然這里很遠很遠,但我還是每周會來這個學??茨愕模?!你等著…………我說到做到!”
作者有話要說:栗晗的戲份徹底結束,他和田典應該是全文爭議最大的兩個人,不過他們一個代表了栗亭的友情,一個代表了他的親情,無論是好是壞,都是栗亭最重要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