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躍群冷哼一聲,也許是這一段往事壓在他心里太久,他在傾訴完畢后似乎打開了話匣子,又一口氣說道:“我的愛,是建立在和其他人的比較上的,我的確愛她超過其他所有人。但她的愛,是建立在我與整個世界的比較上的,她愛我超過愛這個世界的所有東西,包括她自己?!?/p>
他的樣子看起來蒼老又疲倦,“但我不需要也承受不住這樣壯烈宏偉的愛,我們的愛是不匹配的,而我永遠也無法給她補上這份差距,她會因為自己愛我而舍棄所有,從而要求我的愛像她一樣舍棄整個人生,但我做不到。在我的人生中,有更多東西比愛情重要,哪怕會因此失去愛情,我也會去選擇得到我更想要的東西。正是因為我愛她,所以我不能接受她一直這樣處于不均等的愛戀差距中,我永遠給不到她想要的東西,她只會一直失望下去,我不能忍受讓她處于這份關(guān)系的卑微狀態(tài),我寧愿結(jié)束這段關(guān)系,反正,愛也并不需要在一起才有意義?!?/p>
陸躍群滿眼悲涼,“可惜的是她和我的觀念似乎是不一樣的?!?/p>
楊姨靜靜地聽完了他的話,又陪他坐了一會兒,才拍拍他的肩,以安慰的口吻說道:“像我們這種自私的人,永失所愛是不可避免的結(jié)局。早點睡吧。”
楊時斐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漸漸遠去,陸躍群依舊一個人一動不動地對著窗戶,直到紫黑色的天空慢慢泛起魚肚白。
清晨中帶著淡淡的露水浸濕花草的澀味,熹微晨光照在薄霧之中,仿佛是天地之間一層朦朧而空幻的紗帳。墓園中只見青青草地,滿目石碑,偶爾有一兩只不知名的野鳥拍著翅膀飛過,才留下幾聲打破靜謐的聲音。
時間還早,來墓園的人就只有一處新冢前的兩個男人。
周重行看著眼前的墓碑,看起來就是這幾天新入土的,一切都很干凈,墓旁放了一束白菊。他把視線轉(zhuǎn)向那新冢旁邊的另一個墓碑,果然那里也放了一束白菊花。
陸晦攤攤手,說道:“選墓地的事情都不是我辦的,我也是來了才知道伯母就在隔壁。”
“她們做個伴也好?!敝苤匦姓f道。
“不過我媽這人太煩了,我就怕吵著伯母?!标懟捱€沒說完,周重行就撞了他一下。
周重行輕聲斥道:“對自己的母親,你怎么說話的?”
陸晦似乎是哂笑了一下,也不反駁,只是摟著周重行肩膀?qū)χ菈K新墓碑懶懶地說道:“行吧,那順便告訴你了,這我對象周重行,他特別好,你接受不接受這事都定了?!?/p>
周重行被他摟著,臉上有些發(fā)燙,但也沒掙開。
“行了行了就這樣吧?!标懟迵е苤匦腥ジ舯谀悄鼓抢?,轉(zhuǎn)眼就換了副樣子,懇切討好地說道:“伯母您好,我叫陸晦,以后我會好好照顧您的兒子的,您放心把他交給我吧啊。”
周重行耳尖發(fā)紅,終于忍不住撞開他,說道:“神經(jīng)病?!?/p>
兩人從墓園里走出來的時候,周重行一直沒說話,直到快走到停車的地方才仿佛掙扎許久似的主動牽住陸晦的手,輕聲說道:“小鬼,周哥以后會照顧你的?!?/p>
他的臉容依然是不帶什么表情的清冽與冷淡,只有耳尖依然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一樣。
陸晦一瞬間吃驚的神情有些遮掩不住,但他很快就笑了起來,“我操,周重行,老子今晚就讓你看看我到底小不?。 ?/p>
周重行:“……”
“行了,跟你說正經(jīng)的,”陸晦反握住他的手,神情懶懶散散,“你不必安慰我,里面那個女人,她死了才好呢。”
周重行皺眉,眼睛里閃過非常不悅的神采:“我希望你把這句話收回?!?/p>
“你不懂,她是個只知道報復(fù)那男人的蠢貨。我只是她的工具不是他的兒子,那憑什么我要尊重她?”陸晦冷靜地說道,“她是個可悲的人,不代表我要可憐她;她跟我有血緣關(guān)系,不代表我要愛她。這些事情,我以后再說給你聽,現(xiàn)在先回家?!?/p>
周重行的眉皺得更深了,但如他所說,自己還不知道陸晦經(jīng)歷了什么,并不能就此將自己的觀念加諸他身上去要求他。于是周重行暫時不打算說話,只是和他牽著手一起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