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遠賀看一眼她伸出的手:“納蘭小姐既以柔荑相引,本王亦盛情難卻,便先行一步,還望你跟上了本王?!?/p>
納蘭崢皺了下眉頭,正要言語,忽聽一個渾厚而嚴肅的聲音:“四弟年過而立,竟還如少時一般形骸放浪,目無規(guī)矩。此番是納蘭小姐大度,你若對旁人如此,且看人家是否笑我皇室子弟輕浮無度!”
湛遠賀聞言回過頭去,笑道:“我不過說笑罷了,皇兄何以這般認真?”
納蘭崢悄悄抬眼,便見有蟒服一角向這向趨近。她不過瞥見一雙皂靴罷了,竟就被這十足迫人的氣勢惹得忍不住攥緊了袖口。
湛遠賀稱“皇兄”的,必然是豫王湛遠鄴了,再瞧他后邊一個身位跟著的,不是姚疏桐又是誰。
納蘭崢再度福身行禮道:“見過豫王爺,豫王妃。王爺與王妃萬福金安。”
湛遠鄴只是向她一點頭,隨即便看向湛遠賀,那飛揚入鬢的眉稍稍挑起,陰沉道:“你對個小輩說這等玩笑,竟還有理可言?”
不等湛遠賀回話,不遠處又有人朗聲笑道:“兩位皇叔鬧的什么別扭,可是我承乾宮招待不周了?”
來人說著便走到納蘭崢近旁,抓握了她的手,將她往自己身后一掩:“皇叔們倘使無事,先且入殿吧。”
湛遠賀與湛遠鄴便與他寒暄幾句,繼而并肩往里走了。
待兩人身影瞧不見,湛明珩才回身看納蘭崢:“跟我來。”
他神情異常肅穆,納蘭崢不知自己是否做錯了什么,因而不敢言語,跟他到了書房才聽他柔聲道:“嚇著了?”
她抬起頭有些訝異:“我怎會嚇著的?沒有的事。不過以為方才做得不好,叫你生氣了?!?/p>
湛明珩就笑起來:“你還有這般自省的時候?”說罷怕她誤會,頓了頓又道,“你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他們哪個敢太歲頭上動土,說你做得不好?”
他這是厚著臉皮,自稱“太歲”的意思?
納蘭崢也被他逗笑了,完了嗔怪道:“那你嚴肅什么,一句話也不說,我哪能不誤會。”
他擺了正色道:“是我一直未曾告誡你,離我那碩皇叔遠一些,來日再見能避則避了,禮數(shù)不周些也不要緊的。”
納蘭崢聞言一愣,眼神閃爍起來。
湛明珩曉得她在自己跟前是藏不住事的,就說:“想問什么便問,你既是要做這太孫妃,有些事也該叫你曉得?!?/p>
“我何曾說過要做太孫妃了?”納蘭崢只覺近來與他談事都沒法有個正經(jīng),聞言氣急背過身去,“我沒什么想問的,你莫瞎猜了!”
湛明珩笑著搬過她的肩,垂眼瞧著她道:“此事我且不與你爭。方才與你說的,你倒是記好了沒有?”
他正經(jīng)起來,她自然也不好再鬧,就點點頭:“我記得了。”說罷到底沒忍住,“碩王爺果真有意與你爭權(quán)嗎?”
湛明珩就刮了下她的鼻尖,狀似無所謂道:“但凡姓了湛,豈有不喜權(quán)勢之人?爭權(quán)是無妨的,不過我這位皇叔懷了些不好的心思?!?/p>
他說得隱晦,納蘭崢卻怎會不懂,聞言默了默問:“如此說來,六年前臥云山之事可與他有關(guān)?”實則她前頭便隱隱約約感到不對,只是事關(guān)重大,不好隨意胡言。又想既是她能想得到,湛明珩也必然想得到,因而沒多那個嘴。
“你如何知曉這些?”湛明珩不能不說有點意外。她那時不過七歲,也才起始記事幾個年頭,如今六年過去,記憶理當模糊了才是??伤齾s竟如此敏銳,似超出了一般七歲孩童的心智。
納蘭崢到底有些心虛,斟酌著解釋道:“我瞎猜的罷了,當日在臥云山,若非姚貴妃那處鬧得厲害,允護衛(wèi)本不會離開,而姚貴妃又是碩王爺?shù)纳浮?/p>
哪有人瞎猜得這般準的?況且這哪是瞎猜,分明有理有據(jù)了。
湛明珩一愣過后便笑:“你倒真是不笨。不過晉國公府只是養(yǎng)歪了小輩,旁的還不至于。且他姚家也沒那膽子,當年姚貴妃并不知曉實情,只是被兒子利用了罷了?!?/p>
“既然你與陛下都曉得真兇身份,為何遲遲不處置呢?留如此禍患在朝,豈非日日都威脅于你?”
“哪有你說得這般輕巧。那真兇是我軍功赫赫,威名遠播的皇叔,又非旁人。莫說毫無證據(jù),即便掌握了證據(jù)也輕易動不得他。偌大一個碩王集團,但凡拆一根樁子,便是滅頂傾覆之災?!?/p>
她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道:“不過碩王爺近些年倒大不如前了,如此說來,可是你與陛下使了軟刀慢割之法,先將其勢力一分分去了,最后才叫那中空之木潰爛倒下?”
湛明珩點點頭:“是這樣不錯。此事來日詳說,午時到了,你先隨我去赴宴。”說罷當先往房門走去。
納蘭崢點點頭跟上,只是方及靠近他身側(cè),卻竟見他一腳跳開了去。
她一愣,這是怎么了?她靠他太近,遭他嫌棄了嗎?
湛明珩自己也是一愣,似未曾預料身體會有這般劇烈反應,隨即揉搓了一番左臂,吸著冷氣道:“這胳膊被那世子挽出毛病來了,你……你還是走我右手邊吧。”
納蘭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