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明珩似乎不曉得是納蘭崢來了,任由身后人擦拭著。那泡了鹽水的手巾碰著新鮮的傷口,必然是疼的,但他一聲沒吭,甚至昏昏欲睡地瞇起了眼睛。
她心內(nèi)不免奇怪,她上回給他的傷手上藥,他分明疼得嗷嗷直叫啊。
她忍不住問:“不疼嗎?”
湛明珩聽見這聲音,一個激靈就在澡桶里邊端坐了起來,僵硬了一會兒才扭過頭去,正見納蘭崢歪著腦袋十分好奇地俯瞰著自己。她挽了大半截袖子,嫩藕一般細(xì)白的小臂露在外頭,滴淌著水珠子。他的洗澡水。
他立刻便清明了,哪里還睡得著,眉頭一皺“嘶”了一聲,苦著臉道:“疼啊,好疼。你下手可能知些輕重?”
納蘭崢哭笑不得,她可算明白了,敢情他皮厚得跟堵墻似的,根本不曉得疼,從前皆是演出來騙她的。
她真想將那一大盆子鹽水都給他一腦袋澆下去,好淋他個痛快,但瞧見他這一身縱來橫去的傷卻下不去手了,輕聲細(xì)語地說:“好好好……我輕一些?!闭f罷繼續(xù)替他清洗傷口,還哄小孩似的,俯下身來替他吹了吹流血的皮肉。
這又酥又麻又癢的,湛明珩的氣血一下涌上了頭。是要殺人了??!哪個血氣方剛的男兒受得住嬌妻這般撩撥,他胸口一起一伏,竭力平穩(wěn)氣息,并是小心翼翼調(diào)整了一番坐姿,弓起了腰背,遮擋了她的一部分視線。
他上半身一絲不掛,下邊也只圍了個聊勝于無的薄布巾,一不小心便要給她瞧出蠢蠢欲動的跡象。當(dāng)然,虧得他不習(xí)慣這邊新府陌生丫鬟的伺候,因而有塊遮羞布,否則真是沒眼瞧了。
思及此,不免感慨這妮子未免也太大膽了,竟敢不聲不響闖了來,倘使換了他平日沐浴的樣子,她可還能這般氣定神閑?
他浸泡在水底下的手不停重復(fù)著握緊再松開,松開再握緊的動作,拼死隱忍克制。自打上回雨夜險些失控,他便得了這套凝神靜氣的法子。
盡管似乎……并無用處。
納蘭崢察覺到他的異樣,停下手來,這下有些疑惑了:“當(dāng)真很疼?”
他默了默,悠長而低沉地道出:“嗯……”太疼了,快炸了。
見他這般,她便不瞎鬧了,想說點什么好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給他減輕些疼痛,恰巧一眼瞧見他左肩一個陳年的傷疤。
此番上戰(zhàn)場前,他的確該是養(yǎng)護(hù)得極好的,便書院里頭切磋比試也少有大的磕破,除卻這道傷疤。六年前春日在臥云山被那只老虎所傷。
她十分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肩,問他:“這里呢,還疼嗎?”
湛明珩倒真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偏頭看了一眼,似乎覺得她這話問得太傻了,笑道:“都多久了,早就不疼了,你想什么呢?”
她默了默,說:“我在想,倘使沒有當(dāng)年那只老虎,大概也便不是今日這般景象了?!?/p>
她是此番遭受了劫難,后悔做了他未婚妻的意思?
湛明珩眉毛一豎便要質(zhì)問她是否真有此意,卻忽然被她從后邊環(huán)抱了雙肩,聽得她在他耳畔笑著說:“但幸好是有的?!?/p>
當(dāng)真幸好。
他被這親昵的動作惹得渾身大顫一下,偏過頭盯住她,目色霎時渾濁起來,聲音暗啞地問:“納蘭崢,你打了一仗翅膀硬了,現(xiàn)下不怕了?”竟敢這么明知故犯地撩撥他。
她彎身瞧著他,眨了幾次眼,彎起嘴角:“不怕?!?/p>
他的目光緩緩下落到她因這一室火燙的浴氣鮮紅得像要滴血的唇瓣,動了動喉結(jié)道:“那我要吻你了?!?/p>
納蘭崢點點頭。
湛明珩便當(dāng)真克制不住了,半回身過去,手一抬扣緊了她的腦袋,將她往下一按,也沒個鋪墊就撬開了她的齒關(guān)。
納蘭崢含糊地咕噥了一句什么,似是抗議他太粗魯了,卻未有挪開抱著他肩的手,并是沒有閃躲地任由他在她嘴里頭胡鬧。他閉著眼,因此愈發(fā)深入往里,一點點蹂躪她的氣息,怎么也吃不夠似的。
納蘭崢氣都喘不過來了,本就許久未得歇息穩(wěn)妥,這下渾身都快軟倒了,只得騰出一只手扒住了浴桶借力。湛明珩睜眼便見她指骨發(fā)白地緊攥著壁沿。這一幕不知何故叫他剎那血脈僨張,下腹一緊。
為免當(dāng)真情難自已,他只得停下來松開了她。
好歹得了喘息,納蘭崢大口吸著氣,臉都紅透了,哪還好意思再盯著他瞧,便將目光落到了別處。卻是這一落,恰見那浴桶一池清水里頭,一面雪白的布巾被什么物件鼓戳得飄然欲起,形態(tài)奇異。
她愣地眨了好幾次眼,神情探究。湛明珩亦順著她的目光朝下一看。
下一刻,一個是恍然大悟,一個是如遭雷劈,異口同聲地,一高一低驚叫起來。
“啊——!”
“啊——!”
侍候在外間的丫鬟們聽見太孫的狂暴大喝:“納蘭崢——!你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