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明珩急得心都跳快了:“國公爺,究竟生了何事?”他再不說,他就要奪門而出奔去魏國公府了!
納蘭遠一咬牙,怒道:“小女無礙!只是小女隨殿下流落在外日久,殿下捫心自問,可曾做過對不起她的事?”他已是顧忌君臣身份,故而客氣稱他一聲“殿下”了,否則只怕言辭要更激烈些。
湛明珩一愣,一頭霧水之下答道:“若真捫心自問,叫洄洄與我流落在外吃苦已是極對不起她。當初您身在邊關,是我防備不周,當擔得此責。我亦心內愧疚,只思忖著等過幾日手頭公務忙歇了,登門拜訪與您致歉。但于旁處……”他想了想,再想了想,覺得納蘭遠的用詞有些古怪,似乎非是指這樁事,默了默道,“我一不曾在外沾花惹草,二不曾有意苛待虧薄,著實未對不起過洄洄。您此番前來,可是因她與您說了什么受委屈的事?倘使如此,您不妨告訴我,既是她覺得委屈,便一定是我的過錯,我必然好好補償她。”
老子信了你的花言巧語!
納蘭遠尚在氣頭上,見他此番態(tài)度雖絲毫不見從前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架勢,當可算得誠懇,卻仍舊冒火道:“臣便不與殿下繞彎了,臣此番前來,只為向殿下證實一點,看殿下是否當真不顧小女清白,對她做了逾越之事!否則她……否則她何以認得石楠花的氣味!”
湛明珩剎那回過味來,“轟”一下傻在了原地。他腦子里起始是一片空白的,卻是空白過后,忽又冒出當夜玉仙閣內種種景象,記起那玉指纏繞滋味,眼神變得閃爍起來。
嘩,好小子!竟當了未來丈人的面心猿意馬!
納蘭遠見狀恍似逮著了妖孽正形,霎時臉色鐵青。
湛明珩正暗自回味閃爍著呢,頓覺四下一涼,似有般般殺機迎面襲來,他猛然回神,結舌道:“不是……國公爺,您聽我解釋!”
“你還預備作何解釋!”解釋是如何辱了他家崢姐兒清白的不成!他也是男人,如何瞧不懂方才那眼色意味著什么,若非起頭照規(guī)矩在宮門口卸了佩劍,恐怕此刻真要拔了出鞘了!
湛明珩情急之下顧不得心內尷尬與身份次序,且納蘭遠也的確是從小看他到大的長輩,故伸出三根指頭作發(fā)誓狀:“國公爺,我與您保證,洄洄真是完璧之身。若非如此,我湛明珩現(xiàn)下便遭天打雷劈。”
碧空如洗,萬里無云,哪來的雷?他抬頭望一眼天際,似乎覺得如此不夠證明清白,補充道:“……斷,斷子絕孫也成!”
這誓夠毒。納蘭遠上下起伏的胸脯稍稍定了一定,狐疑瞧他一眼:“殿下此話當真?”已然稱呼回了“殿下”。
“自然當真?!闭棵麋裥闹饲榇司耙驯軣o可避,只得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當然,省去了具體情狀。
納蘭遠一面聽一面訝異瞠目,消化了半晌才問:“除此情非得已之際,可還有旁的?”
湛明珩忙搖頭:“絕沒有了?!彼鞘歉易霾桓耶?。雖彼時的確曾與納蘭崢戲言,望她此后多來幾回,卻是后來軍營里頭練兵著實太折騰人,她日日疲乏至極,他根本沒忍得下心,皆是自個兒強壓了下去,故而當真只那一遭。
納蘭遠終于稍稍和緩了臉色。
站在他跟前的是小輩不錯,卻也是大穆未來的天子,與他隔著君臣的界限。他如此怒發(fā)沖冠興師問罪已是僭越,本就不能當真拿湛明珩如何??扇缃襁@孩子竟連中藥這等丟臉面的事都清楚道來,而非尋了旁的借口,足可見出對納蘭家的重視。
盡管如此做法仍叫他替小女兒覺得委屈,卻到底不似起頭那般冒火了。
他尚且無從得知兩個孩子這一路究竟是如何跋涉而來,聽聞這等險事,一腔憤怒也多化作了心疼。一個尚未及笄,一個不至弱冠,多少九死一生,多少艱難坎坷……罷了,罷了!
湛明珩的確是顧念納蘭崢,也知納蘭遠非是恃寵而驕的臣子,才不氣不惱,耐性說這些的。眼見他氣消一些,便親自斟茶與他,請他落了座。
倆人尷尬對坐一會兒,好歹松快了,和和氣氣談了起來。聽納蘭遠問起此前一路情狀,湛明珩也俱都仔細作答,后又出言和他商議與納蘭崢的婚期。
皇太孫的婚儀,實則納蘭遠是未有資格決定期日的,就連湛明珩自個兒也沒法全然拿主意,至多不過從禮部拿來的幾個選擇里頭挑揀一個順意的。故納蘭遠也曉得,他此番算是給足了自個兒面子。
納蘭遠從單子上列出的幾個吉日里擇了正月十六。湛明珩毫無異議,當下執(zhí)筆圈了,命人將單子即刻送往禮部。
待諸事商榷完畢,納蘭遠提了最后一個請求:“殿下方才說要致歉,卻是不必了,既婚期已近,臣懇請殿下這段時日莫再與小女碰面。軍營里頭的事,殿下雖未與外詳說,卻免不得有人回過頭來細品,要對小女所遇浮想聯(lián)翩,以至閑言碎語。臣希望殿下能夠顧念小女,叫她莫再受那等委屈?!?/p>
湛明珩聞言垂了垂眼,很快便答:“既是為她好的,國公爺說如何便如何。還有一樁事,您方才提及她對身邊丫鬟頗是防備,我想了想,許是桃華居的下人皆在此前被遣散,如今重又安了一批生面孔,她一時不習慣的緣故。且因此前被人于閨房擄走,如今難免留有害怕,下意識小心謹慎些。我這邊有名伺候過她的丫鬟叫‘岫玉’,倒可免她提心吊膽。此外,為吸取教訓,還得有個貼身護衛(wèi)她的人才好。我已命錦衣衛(wèi)破格錄用了一名原皇祖父身邊的女子暗衛(wèi),此人決計可信,便與岫玉一道去桃華居當差,您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