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妧能夠感覺得到他目光的熾熱,縱使這個男人看起來如山般靜默、如夜色般深沉,看起來冷肅又威嚴(yán),可此刻即便她低著腦袋,也感受得到那兩道如火炬般灼熱的目光。唐妧后悔來了這里,想了想,朝趙騁稍稍撫了身子,又道:“父兄素來以真誠待人,他們欣賞敬佩趙公子,若是來日知曉趙公子對其有隱瞞身份,想必會失望難過。所以,趙公子若是所言非虛,真是以真心來待父兄的,還望趙公子坦誠相待?!?/p>
其實關(guān)于趙騁的身份,唐妧可以私下與父兄說,不過她十分了解父兄脾性。素以真誠待人,也希望別人能夠以真誠待之,若是她間接告知,父兄必然認為趙騁結(jié)交并非誠心。以父親的性格,就算礙于趙騁身份不會與之正面沖突,但是保不齊態(tài)度也會有所轉(zhuǎn)變。唐家不過商戶之家,背后沒有依靠,這些權(quán)貴實在得罪不起。
唐妧完全是為自己父兄考慮,趙騁卻十分愿意理解成她這是在為自己考慮。
她怕他不以真實身份告知,事后唐家老爺?shù)弥嫦嗪螅瑫λ拇娌粷M。
“多謝唐姑娘美意,在下一會兒便與令尊令兄表明身份?!彼琅f穩(wěn)穩(wěn)立在她跟前,如山般厚重深沉。
唐妧明白他曲解自己意思了,立即抬眸要解釋:“我不是……”
才開口,那邊唐家父子收了招式,提刀走了過來。唐元森微黑臉上大汗直流,他哈哈大笑望著趙騁,請教道:“趙爺,在下與犬子實在是班門弄斧了,哈哈哈,還請趙爺不吝賜教?!?/p>
“唐老爺實在是客氣了?!壁w騁剛剛雖然在跟唐妧說話,但是余光只稍稍瞥了幾眼,就能夠看得出唐家父子的武功路數(shù),因而這個時候中肯地贊美幾句,再稍微提點兩句,態(tài)度實在是再真誠不過。唐老爺是武癡,素來喜歡跟武功高強之人過招,現(xiàn)得趙騁夸贊,他臉上笑意一直都未減過半分。
“爹爹跟哥哥都厲害。”阿滿剛剛看得入神,一句話沒說,現(xiàn)在見父兄就在跟前,她拍著小手稱贊。
“是嗎?”唐元森樂呵呵彎腰抱起小女兒,舉得高高地說,“等咱們小阿滿長大了,爹爹親自手把手教你練武,好不好?”
“好?!卑M脆脆應(yīng)著,玩著自己小胖手。
“爹爹,女兒帶妹妹回屋去,等吃飯的時候,讓秀禾來叫爹爹?!碧茒€從父親手里抱回妹妹,沖趙騁稍稍撫了身子,轉(zhuǎn)身走了。
趙騁目光追隨了會兒,就靜靜收了回來,繼續(xù)與唐家父子交流切磋。
家里來了外男,父兄在前廳接待貴賓,唐妧便帶著妹妹隨母親一道用晚飯。昨晚一宿沒睡,吃完晚飯后,唐妧洗漱一番,帶著妹妹就回屋歇著去了。
有妹妹在,唐妧不怕那個人會再做出夜闖自己閨房的事情來,所以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了,秋風(fēng)透過半開的窗戶吹進來,綁在床架子上的綢布被風(fēng)輕輕吹起,天徹底涼了下來。秀禾已經(jīng)幫阿滿穿好衣裳梳好頭發(fā),阿滿見姐姐醒了,立即跑到床跟前來。
“姐姐睡得好香啊?!卑M抱抱姐姐,自豪地說,“是因為阿滿在。”
“是,都是虧了阿滿?!碧茒€笑著抬手刮了刮妹妹鼻子,然后開始穿衣洗漱,整理完后,去了母親那里。
見父親也在,唐妧眨了眨眼睛,請完安后,仔細看了父親臉色。并無異常,唐妧稍稍放了心來,卻聽那邊母親開口驚訝地道:“敬忠侯府的大公子?謝知州的嫡親外甥?老爺,這些都是那位趙公子親口跟你說的?”陳氏臉色微微有些變化,錯愕地望著丈夫,仿佛受到的驚嚇不小。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碧圃故菦]有什么變化,樂呵呵道,“就是那個,十四歲便受封天下兵馬元帥的漠北英雄,當(dāng)時北方突厥人侵略中原,正是這位趙爺,領(lǐng)兵十萬,殺得漠北敵人片甲不留?!酢踔灰兴?,四海蠻夷都是聞風(fēng)喪膽,不敢侵犯半步。夫人你說,他是不是我大齊第一人?”
“你別亂說話?!标愂系闪苏煞蛞谎郏斑@天下是當(dāng)今陛下的天下,臣民都是陛下的臣民,除了陛下,誰敢稱第一?”
“夫人說得是,說得是,為夫說錯話了?!碧圃耸谴秩?,心里沒有那么多彎彎腸子,此番聽得自己夫人這般說,自然曉得說錯話了,咳了一聲,忙轉(zhuǎn)移話題道,“吃飯吧?餓了?!?/p>
趙騁把身份如實相告,即便父親性子再魯莽,唐妧知道,父親心中也還是會有輕重的。心里一塊石頭算是落下,唐妧心情好了不少。再加上昨兒晚上睡得安穩(wěn),唐妧一早上氣色都不錯。跟妹妹揮手道別,然后往簪花坊去。
一早上,先給坊里幾個小學(xué)徒上了課,然后根據(jù)近來坊里新接的幾批任務(wù),給每個小學(xué)徒分了點活干。
如今在坊里,真正能夠頂事的,也就是唐妧跟妙晴兩個。陳氏當(dāng)年雖然收了三個徒弟,但是妙雪去年的時候進宮當(dāng)宮女去了,所以,現(xiàn)在坊里只剩下唐妧跟妙晴兩個。
因近來宮里陛下又寵信一位從司珍局走出來的婕妤,故而這手工釵镮之風(fēng)忽然就刮了起來。
聽說,不但宮里各宮娘娘十分喜愛珍藏各種珠寶釵镮,就連京都城那些世家太太跟小姐,也都愛珍藏這些。連帶著,京城里珠寶坊的生意,越發(fā)火起來,各個賺得盆滿缽滿。唐妧打小就愛擺弄研究這些玩意兒,心思也有些大,總想繼承母親衣缽,把這門傳家手藝好好發(fā)揚下去。
唐妧忙了一個時辰,才坐下喝杯茶,就見沈嬌嬌扶著自己母親沈夫人走了進來。